花朝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正躺在陰暗潮濕的一個小房間中,一道昏暗的光線從高高的地方照射到她的身邊的小孩子的頭發上,亞麻色的頭發泛著金光。
腿疼、肚子疼、胸口疼,哪哪都疼。
花朝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車子碾壓過一遍一樣,整個身體都快要散架了,正想內視周身看看自己身體狀況如何,卻在看到自己小了一號的手掌時沉默了。
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啊……
現在花朝心里只有一個問題——被迫奪舍損陰德嗎?!
難道自己還是魂穿了?魂穿成了那個什么阿拉斯托耳的身份,然后再被黑暗召喚術召喚出來了?!
仔細聯想了事情發生經過,花朝頓時覺得自己真相了,心里頓時升起了一種奇妙的責任感,那啥,女孩的愿望是什么來著?報復那個阿爾啥的是吧?她聽力沒做好,能倒帶重來嗎?
忽略掉那種莫名而來的責任感,不斷在暗示自己是個修功德大道的正經修士,花朝開始仔細思考自己能夠利用的資源有什么。
那個阿拉斯托爾是邪神吧?能力呢?身上提不出半絲法力,難道是魔力?可是魔力的運行周天她不懂啊,看著孩子的身體情況倒是和她“生前”的經脈構造一般無二,倒也適用之前的修煉法門,不過據花朝所知這召喚附靈之術都是有所限制的,所以一時之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阿蘭,西格莉德小姐讓我為莎莉絲特小姐和安格斯少爺拿來了白面包和肉湯。”一個身著灰色長裙的瘦弱女子掀開了長毛氈,走進了這個小房間里,看到花朝已經醒了過來,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也沒有說話。
“嗯……”花朝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女子,只是點頭示意她把食物放下。
女子也沒有多說什么,找到了放在房間角落的木桶,把它拿到了兩個孩子的床前,放上木板后,安靜地退了出去。
花朝看著“桌上”的飯,小半條看起來就很粗糙的長面包和兩大碗散發著一言難盡的味道的湯,哦,還有面包旁邊的被剁開的兩半蘿卜,花朝好像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定程度的認識,摸著自己已經開始叫囂的胃,在生存和餓死之間瘋狂猶豫。
還沒等花朝做出決定,便又有人掀開毛氈簾子走了進來。
“莎莉絲特小姐,您醒了啊?!”來人一臉驚喜地看著坐在床邊望著食物發呆的花朝,放下了手中捧著的兩碗燕麥糊糊,“這一定是西格莉德小姐讓簡送來的食物,愿神保佑純潔善良的西格莉德小姐。”
來人一臉感激的跪倒在食物面前,虔誠的祝愿著那位送來食物的小姐。
花朝只能慶幸自己的神識強度并沒有被削弱,至少在突破開光期之后對于人族的各類語言都不需要重新學習了,這也是花朝能夠從有限的幾句話中獲取有用信息的唯一憑仗。
“我睡了多久?”花朝啞著嗓子輕聲問,剛才一醒她便覺得自己的嗓子干的發疼,身上的傷口處被吐了一些簡易的水泥狀的藥膏,這藥膏的藥效涂一次顯然是不足以治療她身上的傷口的,那么很顯然她昏迷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莎莉絲特小姐,阿蘭已經為您和安格斯少爺祈禱了三個日落,現在已經是芽月的第一個日落,莎莉絲特小姐終于在神的庇護下恢復了生機,男爵老爺和圣者老爺也一定會為您感到喜悅的。”阿蘭依舊跪伏在地上,語氣虔誠又真誠。
“嗯……”看來這個女子名叫阿蘭,而那個小孩應該就是安格斯了,那么男爵和圣者又是誰?自家親戚嗎?芽月是哪個月份?農作物出芽的月份?四月嗎?抱著一堆疑問裝淡定,好在花朝也是活了兩百多年的人精了,倒也裝的下去。
“莎莉絲特小姐您要吃一點白面包和肉湯嗎?”阿蘭體貼地問著,不過她卻沒注意到她偷偷吞咽口水的小動作都被花朝看在了眼里。
花朝忍著身上的疼痛感,慢慢挪到床邊,剛從白面包上取下一段,剛想遞過去給阿蘭,卻突然聞到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塊面包中的味道,神色一稟,轉而把白面包掰成了一塊塊地扔進了肉湯中。
“我等安格斯醒來一起吃。”花朝頓了頓,還是問了一句,“這的人都回來了嗎?”
阿蘭哪里知道她眼前的這個莎莉絲特小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而聽到花朝這么問,自然而然地認為她家小姐這是因為生病后男爵老爺的不聞不問而感到傷心呢,于是趕忙解釋道:“男爵老爺是因為安博特領主又派騎士想要侵占我們的土地,帶著阿道夫老爺他們應戰去了,男爵老爺對夫人如此寵愛,自然也是疼愛小姐和少爺的,還請……”
阿蘭說到一半有些猶豫,在她的世界中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對少爺小姐們有任何微詞,這是違背神的旨意的,也是會遭到管事老爺們的鞭打的事情,可是看著比其他小姐、少爺們瘦弱一倍的莎莉絲特小姐和安格斯少爺,阿蘭還是鼓足了勇氣:“還請、小姐不要聽阿爾伯特少爺說的那些話,您們都是男爵老爺的孩子,都是一樣被寵愛這的,沒有、沒有‘雜’——”
阿蘭口中的“雜種”二字還未說出口,就想到了之前所遭受過的鞭打,立刻禁了聲,連再抬頭看一眼花朝的勇氣都沒有。
要知道雖然平時莎莉絲特小姐對他們已經足夠好,但是這確實她絕對聽不得的詞匯,阿蘭不想要被鞭打,哪怕這是神對他們的洗禮,蘭私心里也不想要那種疼痛感降臨在自己身上。
原來自己被弄到了這個類似中世紀以前的西方世界的地方嗎?花朝從阿蘭的話中不僅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身份信息,更是聽到了那女孩愿望中想要報復的對象——阿爾伯特!
既然是愿望主人的希望……這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啊!
雖然認為自己可能就是那個莫名被召喚過來的阿拉斯托耳,但是只要那阿爾伯特沒有取死之道,那么花朝就不可能會做出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
花朝腦海中思緒翻涌,但是也沒有錯過身邊的動靜,身邊小孩的睫毛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但是卻還控制著呼吸,沒有想要起來的意思。
有趣,這孩子好像防備心很重啊,連用生命保護自己的“阿姐”都要防備嗎?還是在防備這個阿蘭?
“你去忙吧。”花朝很想看看這孩子究竟在防備誰。
“是的,莎莉絲特小姐,簡會在日落之前來給您和安格斯少爺換藥。”阿蘭心里還是期望著留在這里的,畢竟比起外面依舊寒冷的天氣來說有長毛氈護住的房間還是要暖和不少的。
艾斯蘭伯所在的米亞王國是艾斯倫特帝國最北邊的存在,所以直到芽月,衣著單薄的仆人們還是會因為在外勞作而感到寒冷,而如果沒有神的庇佑的話,當寒冷圍繞他們幾個日落之后,魔鬼便會纏繞上他們,讓他們生病,繼而死去。
盡管艾斯蘭伯在米亞王國中已經算是富裕的存在了,傳言這還是因為艾斯蘭伯最初的領主大人和艾斯倫特帝國的某位大圣師有著那么一點點的親戚關系,所以才能夠擁有這么一塊豐饒的封地。
等到阿蘭走后,花朝看向了還在長毛毯里裝鵪鶉的安格斯。
防備的不是那個阿蘭,而是她嗎?
花朝在莎莉絲特進行邪神召喚儀式之前,看到這位叫安格斯的小男孩已經昏迷了過去,不應該能猜測到他的阿姐已經換了個靈魂的事情,自從自己醒來后應該也沒有什么有漏洞的地方才是,那么是血脈之間的感應嗎?
花朝沒有貿然去叫醒還在裝睡的安格斯,反倒是拿起了那條白面包仔細查看起來,若是要比耐心,這個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孩子難道還能比得過苦修二百余年的自己?
花朝拿起了那長面包,微微一聞,長面包有一種淡淡的花香味,粗粗聞著有點像是玫瑰的花香,但是卻比玫瑰花香多了一絲甜蜜。
果然沒錯,是蝎草的味道。花朝又拿起了肉湯,先是被那又膻又餿的味道惡心了一下,覺得空蕩蕩的胃道都涌上一股胃酸,有些燒灼的疼痛感。不過花朝還是在這氣味一言難盡的肉湯中,聞到了令她詫異的味道。
裂魂草?!花朝顧不得惡心,再次深深聞了一口,確定了果然是裂魂草的味道。
沒想到這種在開花之后需要在永夜之地養足養夠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夠摘取的裂魂草,居然會在這里看到,花朝還以為這種傳說中的草藥這輩子都沒機會看到呢。
一時之間,花朝居然忘了下這兩種藥的人的險惡用心,只覺得恨鐵不成鋼。
花朝在躲避各類追殺時曾經帶著大量的辟谷丹躲入深山老林之中,恰逢其會得到了一位丹修大能的傳承,其中不僅有煉丹術的傳承,更有將近一百立方體積的各類草——
花朝想到這里,募地拉開了鍋仔身上的一副,看向自己的右側鎖骨。
然后……花朝看到了自己身上幾乎糊滿了藥膏,就連鎖骨上也不例外的情況,默默端起了唯一沒有被加料的燕麥糊糊,好在燕麥粥熬得比較稀,這也讓花朝能夠倒出一點軟化了鎖骨處的藥膏,而不用硬扯下來藥膏,再次撕裂已經結疤的傷口。
雖然莎莉絲特的鎖骨上也有幾道傷疤,但是還是能夠明顯看到右側鎖骨有一花瓣狀的淺色胎記的。
極大的驚喜涌上心頭,沒想到這靈魂法器果然不是蓋的!也不知道那位丹修大能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夠擁有這么強大的法器。可是他自己卻又為何沒有帶走這種可以靈魂綁定的法器呢?難不成他連靈魂都不得以保全嗎?
再次在心里感謝了她的丹修師父,隨后花朝的心里也算是安定了下來,靈魂法器得以延續,而這具身體的經脈也適宜她的修煉功法,這就等于給了花朝活下去的、甚至于活的更好的本錢,畢竟這個地方的天地靈氣可遠遠要比她之前所在的世界濃郁的多。
知道自己今后的路怎么走之后,花朝也就有了探究自己現在所處環境的心思了。這白面包和肉湯都是被加了料的,而燕麥糊糊卻沒有加料。
花朝直覺覺得阿蘭是沒膽子做這樣的事情的,而簡和阿蘭的服飾差不多,那么以她的身份來看,自然也不會與莎莉絲特和安格斯為難。肉湯和白面包都是那位叫做西格莉德小姐的人送過來的,西格莉德與這兩個小孩都是男爵的子嗣,有所爭斗很正常。可是為什么莎莉絲特臨死之前最想要報復的卻是男爵的另一個孩子,那個叫阿爾伯特的人呢?
花朝所擁有的信息實在是太少,僅僅知道阿蘭認為這位西格莉德小姐十分善良,而那位阿爾伯特少爺似乎對這倆孩子就不怎么友好了。
顯而易見白面包和肉湯在這里是極為不錯的食物了,會把藥下在這里想必也是篤定了他們會吃吧,那么這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栽贓嫁禍,又或者這倆孩子就這么招人眼?想害死他們的不止一個?看來在這里她還沒有引靈入體之前要謹言慎行地過一段日子了。
一邊在思考著如何能夠不著痕跡地套話,一邊端起了燕麥糊糊,比起加了料的白面包和肉湯之外,她寧愿喝稀如薄水的燕麥糊糊。
“阿……姐。”嘶啞但是糯糯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花朝愣了一秒,回憶著當時看到莎莉絲特找到弟弟后的神情,佯裝欣喜地溫柔道:“安格斯醒啦?快來吃些食物吧。”花朝頓了一頓,最后又加上了一句,“愿……愿神保佑你快點康復起來。”
“好……”安格斯的聲音雖然還是透著久病之后的虛弱,但是小孩子糯糯的聲音天然便帶了一種撒嬌感,聽起來便讓人心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