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一眼,周顯就認出白翊,還是那張臉,只是多了幾分文人的儒雅,周顯秒懂了昨天他的同屋對這位白府主人為什么那么崇拜,這張臉,他可是從第一個游戲就被迷的七葷八素了。
想起第二個游戲燕兆陽一動不動躺在病床的樣子,周顯有些鼻頭酸澀,他知道他應該低下頭,和眾多的奴仆一起恭迎主家的歸來,可他偏偏就想多看一眼,帶著幾分任性。如果自始至終有記憶的只有他一個,他也絕不會放棄,周顯相信,就算被格式化了,戀人的主芯片里也一定會有些許的殘留,那些信息讓他變換身份一次又一次來到游戲中,來與自己重逢。
周顯不知道此時他已經紅了眼眶,那人的眼神是那么溫柔,帶著不解詫異。不過只一個眼神,周顯就知道眼前的人不記得他了,白翊對他沒有任何多余的感覺。視線移開,白翊不再與他對視,主家進府,仆從們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周顯站在原地,突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那個管理員說的,愛上一個AI會帶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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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血總部
“京城那邊如何了?”冥看著跪在一旁的探子,語氣很輕的問。
“太醫院傳回的消息,當今只剩半年。朝堂上分派對立,禮王的呼聲很高,并沒有人支持王爺。”
“王爺遲遲不做決定,這要我等怎么安排。”一旁的梅護法已經急了,打斷探子的話。
冥揮手,探子退下。
“不急,還未到時候,去吩咐京城的探子動一動,王爺那里只需加把火。”
“我馬上去。”
“等等。”冥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爺并不信任我們,別做的太過。”
梅護法嘆了口氣,“我們會得償所愿嗎?”
冥喃喃道:“我不知道,但我只能賭,賭他不會忘記對姑母的誓言。”
梅護法轉身離開,一個黑影隨之進入。
“人在哪里?”
“不出大人所料,所有痕跡均指向白府。”
“白府?這個白府……下去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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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周顯并不好過,就好像白府突然發現有他這么一個下人一樣,他被調離書房,編到了雜役里。每日大大小小的活接連不斷,就連同屋的阿滿都因為知道他累,而停下了那張天天念叨著老爺的嘴。
對于白翊,周顯說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白翊認不出他,除了那一絲不忿,剩下的都是酸澀。最讓他酸澀的就是他現在的身份,連接近都沒理由,只能天天哭喪著臉干活。
他進入白府主要是為了避禍,可白府卻也不是長久的安全之地,那些擴散出去找他的殺手如今三三兩兩每日換崗的在白府周圍打轉,想來冥已經確定他此刻就在白府。
對于冥,竹曜心里有著發自內心的恐懼,周顯承襲了竹曜的記憶,又有系統提供的游戲背景故事,自然知道這個人是多么的難纏。凝血與其說是越王手下的勢力,不如說是冥的,因為冥輔佐越王,所以凝血才是越王的。凝血本不是殺手組織,這個組織更全面,打探消息,潛伏監視,暗殺其實凝血都辦的到,甚至其中更深的作用竹曜不知道,卻寫在了小說中的后期的故事,凝血在助越王登位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可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現在卻有些大材小用,這其中也和越王不想改變,也并且不信任冥有關。
八年前的舊事,越王亦沒有動用凝血,而是派出暗衛調查,可那些暗衛終究差了火候,并不是凝血的人能比的。暗衛查出的是袁妃留下的線索,而凝血查出的卻實當年的真相。小說中,冥雖然查出真相,卻沒有告訴越王,讓事件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越王妃最后自殺,而那份證據也就永遠掩藏在冥房間內的暗室里。
周顯雖然知道這個就是系統給的完成劇情任務的提示,可卻沒有辦法,冥住在凝血總部,里里外外除了數不勝數的殺手,更是有許多能人異士聚集于此,那是脫去殺手組織外表的凝血真實的樣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想接近冥的臥室,比登天還難。
這游戲簡直困難極了,周顯不由得有些泄氣,愛人不認得他,任務毫無進展,委托他找的管理員更是毛都沒見到,雖然他對那個管理員真的是有點煩,可上個游戲他不但救了自己還救了燕兆陽,他也不是沒良心的不會感恩。
周顯躺在床上徹夜難眠,等天亮有了睡意,那惱人的叫門聲又來了,也不知這府里究竟有多少活計,真是片刻不得閑。
阿滿也醒了,周顯歉意的笑了笑。
“起來了,別敲了。”
“周顯,你是不是得罪了管家?”阿滿打著哈欠,利索的穿上了衣服。
周顯進入白府用的化名就是自己現實的真名,他此時聽了阿滿的話,沉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和白管家還真是搭不上關系,遂搖搖頭,整理了衣服。
從書房小廝變成雜役,他的工服此刻也換了,粗糙了很多,顏色也是土灰的,穿上后掉了不知道幾個檔次,活脫脫演繹了什么叫人靠衣裝。
每天不是搬東西掃院子就是砍柴,里里外外的忙活,片刻不得閑,要說沒得罪管家,也不正常。今日一出門,周顯便被打發去了花圃,被吩咐,將培育好的花搬去正房。
接到活兒的周顯還很竊喜,正房是白翊的住所,他是白府仆從,住在外宅,調離書房后,更是摸不到白翊的影子。此刻有了這個機會,自然興奮,可有覺得有些沒出息,興致便下來不少。
到了正房,果然看見了白翊,白管家陪在白翊身邊,沒有看他們這些搬花的一眼。周顯不由得有些氣悶,心道就算格式化了,也是個正常人吧,你做王爺的時候也沒這么懶得搭理人吧,可隨機想到那時他還是個侯爺,現在只是個下等雜役,也不由感慨這舊社會的等級森嚴。
來回四五趟,周顯都沒有得到白翊哪怕一眼,他即委屈又無奈,看著手里的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從膽邊生,裝做失手,一把就將懷里的蘭花摔了。憑第一個游戲時的經驗,這絕對是盆價值不菲的蘭花,他就不信,如此那個人還能不看他。
果然,巨大的聲響吸引了白翊的視線,在注意到被摔的那盆蘭花后,眉頭更是皺了起來。
周顯看著白翊那明顯就不高興的臉,心里撲通撲通的跳動,心想這下難道還不過來。可白翊卻很快恢復了面色,看向他這邊,一邊負責的管事已經下跪道歉,他也隨之跪下了。
“罷了,收拾干凈,把花帶回花圃看看能不能救活。”說完竟是要起身離開。
周顯心里一急,立刻站起身來,不管不顧的想上前,卻被白管家攔住,眼見著白翊就要走了,周顯還來不及說什么,卻白管家卻開了口。
“老爺寬厚,體恤下人,可萬事皆有規矩,老爺今日饒了他,明日別人再犯如何約束。”
白管家推了周顯一把,周顯踉蹌的退后半步,卻見白翊轉過身看著他們。周顯再次意欲上前,可卻覺得膝蓋被什么東西敲了一下,單膝跪地,一抬頭,果然,白管家手里捏著一個石子,這白管家究竟想做什么。
“無規矩不成方圓,家有家規,既然做錯了事,來人,重打二十。”白管家命令道。
要說雖然他被貶去了雜役,天天干活,但好在領導還是不錯的。天天領著他們干活那管事,據說是家生子,在下人里也頗有地位。見其他人搬來了條凳,板子,立刻開口。
“白管家,既然老爺不予追究,饒了周顯這次,老爺寬宏,怎的一個管家卻要越過老爺彰顯權威嗎。”
白管家神色一暗,看著管事,又微笑出來,“多嘴,管教下人本就是管家的責任,管事卻隨意庇護,是何道理,動手。”
周顯被拉倒凳子上趴下,他本想反抗,可眼下管家和管事針鋒相對,白翊站在一旁狀似思索,卻又對此毫不干預。白家府內高手眾多,若他此刻有異動,先不說能不能突破出去,真出去了,外面全是凝血的人,他怕是會再入虎口。
挨這二十下看起來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好在索性白家沒有去衣受責的傳統,到底保留了周顯最后的顏面。下人的家法板子不是很粗重,畢竟打完了還是要去干活的,自然不會用那些足以打殘人的工具。
啪
周顯差點忍不住喊出聲來,太疼了,這該死的中級套裝竟然把最有用的功能去掉了,現在他什么疼痛都能感受的真真切切。板子根本就不控制力道,沒有循序漸進,第一下就極狠厲,周顯只感覺身后的皮肉火速的燒起來,愈演愈烈。
啪
果然,上一次的疼痛還沒消化,第二下又來了。周顯的手指扣著條凳,努力抬起臉,他想看看,想看看白翊究竟什么表情。是第一個游戲那樣的高高在上,還是第二個游戲那樣的野性粗狂。模模糊糊的,看不見,眼里的水汽讓一切變的朦朦朧朧。周顯默默唾棄自己,才兩下就把你打哭了,周顯,我瞧不起你。瞧不起啊!被喪尸王打的重傷時沒哭,被越王親爹打的潑鹽水抽鞭子時候沒哭,此刻不過被打了兩下屁股,眼里竟起了水霧。
周顯的垂下頭,努力把眼里的淚憋了回去。
啪
回應他的,是又一下的責打。
看到周顯隱忍的模樣,白翊似是不忍的向前走了走,可又止住了腳步。白管家看著白翊的臉色,心中亦是了然,他隨手做了個停的手勢,執板的見狀立刻停了下來。
“既然老爺對這小子如此看中,又何苦要我將其調離,做個書房小廝不是正好。”
周顯自是聽得到的,此刻也覺出不對,這管家處處透著古怪,不過,白翊看中他嗎?周顯品著這句話,心竟跳的越來越快。
“管家,什么時候也敢算計我了。”
周顯抬頭,白翊已經走到白管家面前,白翊說話輕輕柔柔,慢條斯理,書卷氣十足。明明是責問的話,聽起來卻沒有任何壓力,就仿佛日常低語。
“我怎敢算計老爺,我一心只是想要找到老爺喜歡的東西,送到老爺的面前,為此我在所不惜。”
與白翊相比,白管家語氣中總是帶了幾分笑意,聽起來十分舒服,可被比喻成東西,周顯咬咬牙,也不知該不該開口反駁,可又不想反駁。
“我喜歡的?”
周顯一驚,白翊竟眨眼就到了他跟前,他趴在凳子上,可右手卻被抬起來。他想抽回去,可真的掙扎時,力量卻如同泥牛入海,撼動不得。虎口指尖被白翊另一只手輕掃而過,帶來輕微的麻癢。周顯再趴不住,掙扎著站起身,卻被眼前人用不知名的力道壓的只能坐在凳子上,那三下責打剛剛結束,周顯雖然不至于坐不下,可被迫坐在硬凳子上卻仍是有些抵觸。
“這是一雙慣用劍的手,這是一雙慣用暗器的手,這是一雙殺手的手。管家,難道我喜歡什么,竟要你來告訴我嗎?”白翊松開鉗制的手,“在我書房里安插殺手,管家,好大的膽子!”
周顯聽得一顫,殺手,這隱藏的身份,白翊只看看手竟然就猜到了嗎?周顯此刻才將這看似溫和書生般的白翊和任務中的天下第一高手聯系起來,眼前這人,洞察力太強。
白管家揮退了所有下人,復又跪下。
“奴自作主張,老爺若氣,板子還在,罰我便是。”說完話風一轉,“我自小跟著老爺,老爺喜愛什么,我又怎會不知。”白管家說罷看向周顯,“今日老爺如此反常,不也正說明,這小子入了老爺的青眼。”白管家笑了笑,“府外來來往往,這小子的底細我早已查清,殺手又如何,只要老爺喜歡,也好給這條喪家犬一個新家不是。”
周顯聽了立刻上前,可膝蓋又中了一個石子,幾乎是跌倒的跪下。
“竹曜,你全盛尚不是我對手,如今被廢了武功,就別這現眼了。”白管家嘴下毫不留情。
周顯立刻想用精神力壓制一下,卻發覺自己被拉了起來,竹曜的身高比起白翊差太多,一時間,周顯只能仰頭看著白翊。
“越王府的人。”
這不是疑問,也并不需要周顯的回答,周顯只能閉嘴聽候發落。
“京城風起云涌,老爺被攪在其中身不由己,如今回了信陽,小人只盼著老爺能過的自在些。”白管家微微一笑,自己站起來,還拍了拍膝上的土。“小人告退。”
白翊低頭看著才到自己脖子的少年,眼神從審視變成溫情。
周顯抬起頭,看著白翊的臉,竟忍不住主動的抱住眼前的人,身體傳來的體溫帶著炙熱的感覺留在周顯心底,他突然感謝起那個神經兮兮的管家來。
白管家走出院子,停在一側的回廊,一張俊俏的臉上本來沒有任何表情,可卻突然像繃不住的一樣笑出聲來,然后越笑越大聲,然后又變回了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可細看仍能看出那眼里的笑意。
走去前院,早有人等在回廊處,那人身穿著普通仆從的灰色衣服,平凡的好像扔進人群里就會馬上消失。白管家不做停留,直接穿過回廊去了一邊的亭子,那人隨即跟上,待白管家坐下后,恭敬地現在他的面前。
“凝血的人還是府外嗎?”
“是的,不過低級殺手已經全部撤回,留下的都是擅長隱匿的高手,我們并沒有辦法知悉他們的蹤跡。”
“一群煩人的蒼蠅。”白管家厭惡的皺了眉頭,凝血的人徘徊府外,恐不單單是因為他收留了竹曜,定是打著白府的主意,著實讓人討厭。
“管家,我們因為一個小子與凝血對上,是否太過得不償失。”
“怎么,在怪我給老爺床上送人?”白管家哼了一聲,頗為不屑。
“屬下不敢,不過那個竹曜竟引得凝血這樣的大動作,白府好不容易從漩渦中脫身,若是因著這小子再陷進去……”
白管家卻絲毫沒被手下話里的擔憂影響,他神色莫名的看了院外一眼。
“白府經幾百年發展,名揚天下,可卻有因不涉及官場而只有名沒有權,老爺從京城脫出是有多兇險,我們都清楚,如今再也不是獨善其身可以活下去的時候了。”白管家站起身來,“老爺雖是天下第一高手,文武雙全,可卻是書生的性子,最見不得齷齪爭端,唯有我們這些人可以替老爺思量一二了。”
“屬下定當為主上分憂,管家可有吩咐。”
“凝血不可能為了一個殺手精銳盡出,派我們的人查一下這個竹曜究竟是什么身份,與越王府有何關聯。”
“這個竹曜身份如此復雜,為何管家要將這樣身份不明的人放在老爺身邊。”
“老爺已年近而立,身邊卻沒有任何人伺候。”白管家呼出了一口氣,唇上又有笑意,“下去吧。”
“屬下告退。”
內院,抱著白翊的周顯臉色越來越紅,卻又不想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這么粘糊,可就是不愿意放開眼前這人。
白翊本想推開湊上來的少年,可身體卻還是抱住周顯,無奈的看著懷里的人。
“想跟著我?”
周顯也不說話,只是點點頭,私心只想把一切任務游戲都放下,好好和戀人海枯石爛。
“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周顯被抱得舒服,卻被突然推開,白翊卻突然將他推開,一雙眼睛看著他,仿佛洞悉一切,只等他坦白一切。
周顯有些失落,不知道如何選擇,眼前究竟是不是訴說劇情背景的好時機,只能沉默。
另一邊,越王從暗衛口中了解到竹曜此刻就在白府,命令冥將人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