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那是父皇的,珩玉絕不敢動歪心思?!?p> “除了你,還有誰能指使你宮中的人?”景元帝怒氣浮面,背過身去不愿再看他。
高珩玉咬著牙,解釋不清楚。
聲音像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兒,兒臣不知?!?p> 桌案上的白玉茶杯被景元帝一下子掃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到高珩玉腳邊,亮晶晶的清流徹底染濕了書案,狼狽的滴落。
“不知?”景元帝怎會接受這個答案,不住點頭,怒極反笑,聲音渾厚有力,如疾風般削鐵如泥。
“好一個不知!”
“來人,把三皇子……”
高珩玉急忙出聲。
“父皇!”
此時倒也不像個孬種,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晦暗眸子里此時充滿了不甘,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咯咯作響。
看到了帝王眼里的失望,心里涼成一片。
三指并立對著上天起毒誓。
“父皇,兒臣敢對天發誓,此事絕非珩玉所為,若有半分隱瞞,列祖列宗在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殷切的看著景元帝,希望能挽回岌岌可危的地位。
景元帝看到高珩玉如此堅定的發誓,也不希望兒子會是犯人,信了大半。
但是身為皇子,竟出現這種過失,不嚴于律下,遲早要嘗到苦果。
愚蠢!
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心軟了。
冷冷開口。
“罷了,給你七日時間,查清楚這件事情,將犯人緝拿歸案。”
高珩玉捏碎了手里的令牌,雙目微寒。
他自會力證清白!
深深地伏下身子叩拜帝王:“兒臣遵旨。”
而此時作案的人早就逃出了宮外。
北風凜冽,銀白色的云塊在天上卷起舒開變換不定。
太陽怕冷似的裹著一層一層的厚衣服,寒流滾滾,仿佛正在醞釀一場大雪。
齊淮正在自己家中的暖閣內昏昏欲睡,窩在柔軟的搖椅內,雪白色的狐裘長長的遮掩了雙目,收起了玩世不恭。
屋內擺設極盡低調奢華,仿佛隨了主人,衿貴無雙,卻隱約漂浮著一股藥味。
暮靄沉成香屑,一名婢女進來了,腳步聲極輕,帶來了屋外的冰寒之氣,稍微等了等才掀開珠簾。
聲音淡淡的無比舒心,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安寧,不卑不亢,帶著關心。
“少爺,藥煎好了?!?p> 翠綠的青玉碗內此刻盛著濃黑的藥汁,仔細聞聞有一種奇異清香飄散出來,沁人心脾。
齊淮慵懶的睜開了眸子,懶洋洋的嘀咕:“不想喝~”
“可是,少爺,這是你花費心思辛苦帶回來的?!绷痔m黛眉緊蹙,擔憂的看著齊淮,少爺喝藥總是這樣,像個小孩子。
“少爺,你別鬧了,快喝吧?!?p> 聽到林蘭說他鬧,齊淮臉就黑了下來。
“我沒鬧!”
扣著藥碗一口全數悶下,砸砸嘴,苦到懷疑人生,臉皺成了一團。
繼而委屈巴巴的說:“我就想要上次的那個蜜餞。”
亮晶晶的眸子望著林蘭。
只有對無比親近的人才會這么做。
可是齊淮知道,他不能再進一步,這副殘破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堅持不住倒下了。
黑眸垂下,把深深的無力和脆弱藏在眼底。
死死忍住把人拖進懷里,壓在身下的沖動。
“奴婢早就準備好了?!绷痔m唇笑了笑。
素白柔軟的小手里出現一方手帕,上面躺著一個個晶瑩的蜜餞,鮮明透亮泛著光澤,令人口齒生津。
齊淮捏起一粒放進嘴巴里,酸酸甜甜一路浸到了心里。
林蘭自小話就不多,在府中不受人喜愛,后面不知怎地調到了少爺身邊。
起初她還誠惶誠恐生怕出岔子,因為府中人都說少爺難伺候,動輒鞭打下人。
但是來了之后才發現其實也還好,就是穿過的衣服不能再穿第二次,房間里不能有一絲灰塵,嘴巴也有點挑,稍微油了點甜了點咸了點淡了點或者老了點都不行,每天的茶水必須采集清晨的露水煎制等等……
對細節吹毛求疵。
不過習慣了就好了。
后面逐漸冒出來的一些小性子才最難對付。
比如不喝苦藥,睡覺踢被子然后著涼,嫌棄衣服不夠帥氣,頭發不夠有型,不吃蔬菜不吃米飯……
但是在這里的日子她過的很安心,不像其他丫鬟那般受盡磋磨,沒有想象中的困難,生活平淡充實。
反而少爺才是那個過的最苦的人,齊府家大業大,大院中那些人勾心斗角心懷不軌,少爺苦心經營,少年時期過的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大權在握,卻不小心身中劇毒,無人可解。
少爺拖著病體,將齊府大洗盤,徹底端了那些人,一舉成為家主。
但是每天都要用藥吊著身體,體弱多病,她也是那個時候來了少爺院里。
不知不覺就過了5年,如白駒過隙,少爺已經成為了她最重要的人。
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報,何況少爺多次相護,替她出頭,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對少爺的心疼是真,關心也是真,現在她只希望,這圣心果可以徹底治好少爺,還少爺一個康健的身體,回復從前的意氣風發,恣意飛揚。
低聲問道。
“少爺,這圣心果有用嗎?”
齊淮不想讓她擔心,這圣心果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只能給他拖延點日子。
久病成醫,他清楚自己活不過兩年了。
但是看著面前的小丫頭,揚起一抹笑容:“有用的,放心吧!”
一雙狐貍眼里盡是笑意,把不舍藏了起來,輕喚放在心尖上的人。
“蘭兒?!?p> “嗯?”
“如果我走了……”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一雙小手封住了,馥郁的香氣幽幽的傳來。
林蘭生氣的說:“少爺,你不會死的,不要隨便亂說?!?p> 齊淮不禁笑開了,眉眼溫柔,拿開她的小手。
“我是說如果?!?p> “如果我走了。”
心漸漸沉入谷底,接下來的話在嘴邊停了又停,重重的閉了閉眼,艱難的接著說。
“你,你就找一個好人嫁了。”
聲音像是從遠古的地方傳來,虛無縹緲。
但林蘭還是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