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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邊月

第七十四章 壽春冷酒入愁腸

殺邊月 舌乚言吾 2404 2019-06-14 12:04:40

  “大哥,反了吧!”

  “老大,反他娘的!”

  “干脆殺了那老賊,還有那個小皇帝,老大做皇帝,兄弟們也能跟著逍遙快活!”

  密室之中,頓時嘈雜一片,這些跟隨蘇峻多年的粗鄙武夫們,一個個群情激動,紛紛站起身來,口中叫嚷著,不改草莽本色。

  江南的柔風細雨,早已經將這些中原莽夫的筋骨浸潤酥了,此時讓他們再回到貧瘠苦寒的北地中原,沒有美酒、沒有高床軟枕、以及高床上的柔滑嬌娘,那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蘇峻的一句話,瞬間讓所有人的情緒開始爆發(fā)出來。

  “好!既然兄弟們如此,那蘇某就兄弟們一起,但憑手中鋼刀,再謀一場潑天的富貴!”見人心可用,蘇峻一拍膝頭,“噌”得站起身來,一言而決!

  密室之中群情涌湧,唯獨那位文士模樣的卞闡,卻無聲坐下,面帶一絲笑容,只不過微狹的眼底,悄然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卞闡也曾貴為南頓郡公府的郎中令,驃騎將軍司馬宗的首席智囊,司馬宗字延祚,乃宣帝司馬懿之孫,正牌皇室宗親也,其交往之賓朋,不論權勢富貴,單就學識雅量,皆是一等一的清貴才俊,眼下蘇峻麾下的這些粗陋漢子,在他眼中又與市井之徒有何分別?

  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蘇峻目光一轉,再次投向了卞闡,口中問道:“此茲事體大,先生又曾為延祚公第一謀士,可有良策教我!”

  卞闡心理清楚,這蘇峻是在要他表態(tài),于是再次起身,清了清嗓子,再次說道。

  “咳咳,想來將軍已經腹有良謀,那在下就拋磚引玉,供將軍參詳參詳。

  其一: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趁此秋收之際,將軍當囤積糧草,擴充軍械馬匹舟船;其二:募兵,募兵之道一為就地征召,其二遣忠貞干吏,前往廣陵,策動鄉(xiāng)勇親眷前來投軍;其三:清洗,將軍可借秋收納糧之事,將其治下官吏全部邀至歷陽城中,但凡忠于朝廷之官吏,盡數屠之!”

  “嘶!”就在卞闡“盡數屠之”四字出口,密室之中便響起陣陣倒吸涼氣之聲。

  卞闡的前兩條建議,倒是中規(guī)中矩,可這第三條,讓這些出身草莽的武夫,也都不竟心生寒意,合著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旦狠起來,可比他們這些握刀把子的粗漢冷血的多。

  “其四……”此時的卞闡也不理那些漢子,如同看著怪物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是繼續(xù)說道。

  “將軍定好起事之期,便遣人前往壽春,相邀祖約祖士少,將軍前番已去壽春說服祖約,但祖約此人志大才疏,唯恐祖約臨大事之時,卻又首鼠兩端,所以,將軍必須斷其后路!”

  “哦?此話怎講?”卞闡的擔憂,也正是蘇峻心中之慮,此時被卞闡說出,頓時來了興趣。

  “此事好辦!”卞闡嘴角一撇,顯得胸有成竹。

  “將軍可修書一封,言明此次舉事,將軍打出的旗號便是乃由祖將軍為首,而將軍則為協從。”

  “哈哈!”蘇峻哈哈一笑。

  “先生此計也太過輕率了吧!我說祖約為首,那他就會就范?”

  “將軍此言謬亦,祖約雖才干遠遜其兄,但也不傻,此時,朝廷對于像將軍這樣的北地流民之帥,頗有顧忌,祖狄將軍死后,朝廷對于祖約以及他麾下的淮軍,也多有忌憚,此次將軍打出這樣的旗號,即便世人皆知是假,但卻給朝廷送上一個絕好奪取淮軍之權的借口,正所謂欲將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將軍送上的是這等的豐腴美味?”

  “好!”蘇峻擊掌而贊,真不愧是延祚公第一謀士,這謀的可是人心,其心可誅,此計不可謂不毒辣!

  見識過太多大場面的卞闡,自然不會被蘇峻的興奮與贊賞而影響,依舊侃侃而談道。

  “其五:此次舉事,將軍所舉旗號必須為‘清君側’,以外戚干政,排除異己,誅殺皇室宗親之名,起事誅奸衛(wèi)道!”

  蘇峻微微點頭,雖然心中野望如有烈火一般熊熊,但他也知道,卞闡說的是對的,即便是造反,那也要師出有名。

  “其六:天時地利人和,將軍可借地利一條,集中全部兵力,直取中樞,只要拿下京都建康,將一干朝中重臣,以及幼帝握在手中,那大事可期,挾天子以令諸侯,曹操做的,將軍自然也做的!”

  “先生于我,如魚得水!好好好……”

  卞闡六策,如同潑向火堆的沸油,原本藏在蘇峻心中的烈火,也瞬間蒸騰起來,雙瞳之中隱隱現出兩朵火苗,猶如候通手中的蠟燭,燭火搖曳中帶著一抹綠色。

  帶有綠色火苗的燭光,本是摸金校尉的警示之兆,但眼下,這一抹綠色,離壽春實在太過遙遠,一肩雙校尉的候通,那里能看得見。

  就在蘇峻卞闡謀劃之策中,那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壽春城,此時已在夜幕籠罩之下。

  清涼的月光,越過窗欞,將月輝落在一間酒肆廂房的案幾之上,案幾上兩雙筷子搭在碗碟邊沿,筷子很干凈,顯然都沒有用過。

  而此時的候通,正默默坐在案幾的一側,眼睛盯著握在手中酒杯,杯中微濁酒水輕蕩,溢出絲絲冷香。

  酒冷、菜涼、月寒、人默,恰如這座肅殺清冷的壽春城。

  案幾兩側紗籠燭臺,微黃的燭光,將兩道剪影投射到了墻壁之上,如同皮影戲,皮影動了,不過卻不是候通,而是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

  月輝燭光之中,那人年紀看似比候通大上幾歲,白面短須,頭上無冠,只用一只木簪,別住了發(fā)髻,顯得人很干凈利落,只是眉頭緊鎖間,流露出一絲愁容。

  此人伸手端起案幾之上的酒杯,一仰脖,杯中冷酒灌入腹中,酒入愁腸臉上愁容更增添了幾分。

  “哐當”一聲,酒杯被重重墩在了案幾之上,筷子“吧嗒”落下,微微晃動,亦如它的主人,茫然間找不到方向。

  “二弟,此次你立有大功,才能借機求將軍脫去我倆的軍籍,可依舊被將軍駁回,這樣憋屈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

  突如其來的動靜,打破了房舍之中的寂靜,也驚醒了神游物外,不知在想著些什么的候通。

  候通抬起頭,看向對面這位身為淮軍裨將的義兄,不由微微一笑,將上身向前探去,越過桌面,對著陳光小聲說道。

  “兄長,此事小弟早已料到,小弟立功之后,便脫去軍籍,世人會怎樣評論,有功不賞?糊涂將軍?呵呵,像我們那位如此愛惜羽毛的將軍,怎會答應!”候通的笑聲就像這屋中的氣氛,有些冷。

  “哎!”陳光知道候通說的在理,但依舊長長嘆了一口氣。

  “兄長莫急,小弟已然想到一條脫身之計。”

  “哦!?”陳光眼前一亮。

  “二弟有何良謀?”

  “兄長,此番小弟……”候通雙臂撐在案幾之上,附在陳光耳邊輕聲密語起來。

  “什么!?”聽完候通之謀,陳光眉頭猛然一跳,像是受驚的兔子,口中隨之輕聲重復著:“廣陵?謝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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