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經(jīng)過一座花園,穿過長廊,來到前廳。蘇府家仆看到陸劍鳴與孟小蝶走過來,忙進去提前通報了。
此時蘇府賓客以及全都散去了,蘇遠威坐在廳內(nèi)居中主人位子上,陸道乾和蘇揚宗二人分坐左右。廳中還站著一年輕男子,陸劍鳴一眼便認出是蘇言誠。
只見蘇言誠站在原地,沒精打采的,完全沒有昨日意氣風發(fā)的樣子。陸劍鳴感覺有些歉意,心中想著:“昨天慌忙中,倒把我這表兄弟給忘了,他該不會是被我給連累的吧。”想到這里,心中更是愧疚。
聽到蘇揚宗厲聲道:“誠兒,你昨天是不是去了燕春閣,你老實和我說了,不然只能讓你爺爺請家法了。”
蘇言誠急忙辯解,道:“爺爺,爹,誠兒真的沒有去燕春閣,誠兒昨天是和幾位朋友喝酒去了,這燕春閣大門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怎么會去燕春閣呢。”
蘇遠威緩緩道:“誠兒,你可知道,爺爺給你取名蘇言誠是何意思?”
蘇言誠低頭答道:“誠兒知道,是要孫兒一言九鼎,抱誠守真。可是…爺爺,誠兒剛才句句屬實,不敢對爺爺撒謊。”
蘇遠威連連點頭稱是。可是蘇揚宗更了解自己兒子的秉性,雖然名字叫做蘇言誠,可是從小扯謊慣了,自己對兒子這些話十句八句都不敢全信。平時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他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蘇揚宗輕哼一聲,問道:“喝酒?那你說說在哪里喝的酒,與誰一起喝的。”
蘇言誠心中叫苦,一時想不出來,要是隨便胡編一個,爹爹去對質(zhì)一番,豈不就全都漏了陷,
此時陸劍鳴與孟小蝶站在廳外,突然陸道乾厲聲道:“鬼鬼祟祟地在外面聽什么,還不進來。”
這一聲把蘇言誠驚到了,聽到姑丈說話,腦中立馬便想到自己的那位表兄弟,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張口便道:“是了,我昨晚是和表弟一起喝的酒。”
昨晚陸劍鳴為了把人引開,便把馬車趕到其他地方去了。等到蘇言誠從燕春閣出來的時候,看到許多人把燕春閣給圍住了,自己便只好第二天一早才回府。
此時蘇言誠對于昨晚府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知,雖然心中還在埋怨陸劍鳴把馬車弄不見了,自己只能走著回來,但是唯一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這表弟身上。
陸劍鳴知道爹爹在喊自己,便和孟小蝶走入廳中。蘇言誠只要扭頭對陸劍鳴使個眼色,可是又見到緊跟在陸劍鳴身后的,卻是孟小蝶。
燕春閣本是這位公子哥常去的地方,孟小蝶又是燕春閣中出了名的花魁,自然認得孟小蝶的身段模樣。蘇言誠心道:“完了!這哪里是救命稻草,分明是引火燒身。”
蘇言誠再扭過來來,只見蘇揚宗臉色一沉,道:“你還真會信口胡謅,你可知道昨晚劍鳴在哪里?”
蘇揚宗便將昨晚的事一通說了出來,蘇言誠聽著也是連連驚嘆,心中尋思:“沒想到,這小子還跟我裝的斯斯文文的,卻把燕春閣的花魁拐帶了出來。”若不是蘇言誠親眼看見此二人站在自己跟前,怎么也不會信自己父親這一番話。
蘇言誠嘿嘿笑道:“你還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陸劍鳴卻沒有心思開玩笑,雙眼看了看廳上眾人,眼神最后停在爹爹的身上。心中盤算著,該怎么開口說要娶孟小蝶的事情。頓時只覺得口干舌燥,許多話便在嘴邊了,卻說不出來。
孟小蝶在一旁,看在眼中,心里甚是著急,拉了一下陸劍鳴的衣角,低聲道:“陸郎!你倒是說呀。”
陸劍鳴頓了頓,鼓起勇氣,道:“爹,孩兒要……”后面這半句卻又說不出來。
陸道乾滿臉都是疑色,道:“你要說什么。”看著兒子忸怩的樣子,又看到孟小蝶在一旁催促,心中猜到一二。問道:“你該不是要娶孟姑娘吧?”
陸劍鳴話在嘴邊,說不出來,自己心里也急切,不料卻被陸道乾說了出來,頓時如釋重負,心中想著:“爹已經(jīng)猜到我的心思,想必爹爹肯定也答應(yīng)了。”答道:“爹,原來你都知道了。孩兒正要娶孟姑娘,還請爹應(yīng)允。”
廳內(nèi)眾人聽到此話,除了陸劍鳴與孟小蝶之外,無不驚駭,連一向紈绔的蘇言誠也不例外。
陸道乾一聽這話,勃然大怒,登時便要發(fā)作。蘇揚宗見狀,連忙搶道:“妹夫息怒!”隨即站起身來,走到陸劍鳴身前,道:“劍鳴,你這種話怎么可以隨便亂說,你怎么可以娶孟姑娘。”
陸劍鳴見廳中幾位長輩,全都臉色深沉,好似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一樣,忿然道:“為什么不可以?”
孟小蝶更善察言觀色,知道眼前這三人都不答應(yīng)此事,心中悲苦。可是看著陸劍鳴,心中又多了一絲甜意。心中想道:“我若是開口爭辯,只怕只會越幫越亂了。”
蘇揚宗嘆了一聲,道:“你爹身為一代劍術(shù)名家,江湖之中無不敬仰,萬劍山莊在江湖中名聲也是人人稱道。可是你偏偏要娶…娶這么一位青樓女子,不是讓江湖中人恥笑嗎?”
陸劍鳴輕哼聲,道:“他們要笑,讓他們笑去便是了。再說,這有什么好笑。”
蘇揚宗心中只當他是孩子脾氣,依然好心勸道:“劍鳴,你若是想要成親娶妻,舅舅幫你做這個大媒就是了,你喜歡什么模樣,與舅舅說便是。”
陸劍鳴看著蘇揚宗,道:“舅舅,那你就替我和小蝶保這個媒,其他人我都不要。”
孟小蝶見到陸劍鳴心意堅定,甚是欣喜,心中想著:“陸郎這位舅舅,倒挺通情理,不像他爹那么兇霸霸的,說不定此事能有的轉(zhuǎn)圜。”
蘇揚宗一時間倒說不出話來了,只問了句:“你當真非娶孟姑娘不可了?”
陸劍鳴重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陸道乾騰的一聲,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怒氣正盛。
忽聽見蘇遠威冷哼一聲,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咳嗽兩聲,便起身向廳外走去,又轉(zhuǎn)身道:“你們還在這里做什么,陸家的事,讓他姓陸的自己了斷。”蘇揚宗父子二人便跟著一起出去了。
蘇家祖孫三人還未走遠,陸道乾高聲道:“你若是真要娶孟姑娘,那就永遠不要踏進萬劍山莊一步。”
孟小蝶聽到此話,心中一驚,沒想到會鬧成這種結(jié)果,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口中不住地道:“陸郎!我不要你娶我了。”
孟小蝶又自言自語道:“是了,只要我離開這里,就沒事了。”轉(zhuǎn)身便要走開。
陸劍鳴一把拉住了孟小蝶的手,道:“等一下。”孟小蝶回過身,看到陸劍鳴緩緩跪下身來,對著陸道乾拜了三拜,道:“爹爹,孩兒以后不在身邊,還請爹爹保重身體。”
陸道乾背過身,也不多看陸劍鳴一眼。
陸劍鳴緩緩道:“爹,孩兒走了。”說罷,便攜著孟小蝶二人徑直出了蘇府。
其時夜色以深,夜風微涼。孟小蝶仍由陸劍鳴牽著,順著大道一直走著,不知走了多久,陸劍鳴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萬籟俱寂之下,孟小蝶隱隱聽到陸劍鳴啜泣之聲。輕輕的拽了拽陸劍鳴,喊了聲:“陸郎!”
孟小蝶喊了幾聲,陸劍鳴才聽見,停了下來,緩了緩,止住了泣聲,轉(zhuǎn)過身來,望著孟小蝶,道:“小蝶,怎么了?”
孟小蝶望著陸劍鳴的面龐,看著他眼眶微紅,幽幽地道:“陸郎!你后悔么?你要是后悔,現(xiàn)在回去,說不定你爹會原諒你的。”
陸劍鳴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后悔。”孟小蝶心中感動,撲在陸劍鳴懷中,緊緊地擁在了一起。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二人一般,良久,二人才不舍的分開來。
孟小蝶道:“陸郎,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只可惜我留在燕春閣的盤纏取不出來了。”
陸劍鳴撫摸著孟小蝶的秀發(fā),微微笑道:“自然會有辦法的。”當晚二人沒有別的去處,便在一處涼亭內(nèi),和衣而眠。
因為孟小蝶的緣故,邵安城中不少人都認得孟小蝶,而且再有蘇府也在邵安。第二日,陸劍鳴和孟小蝶便決定離開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