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眾生平等
“阿野,不得無禮?!蹦凶诱?,轉頭從柜子里提出藥箱。“我才救的人,你這是干嘛呢。來者是客。”
“你救他干嘛???他出現在這是為什么?還不是為了來殺我們的!”阿野指著白如晝,橫眉立目。
閻羅窟在中元節后第三天才收到信息,好在閻羅窟位置隱蔽,江湖各派無從查知。閻羅窟這邊為了能迅速得知外界消息,派了弟兄去往礫城駐守。
“姑娘……”白如晝不知如何解釋。
“你看他這樣能殺誰?”男子皺著眉,示意白如晝將半邊衣服褪下。“待客之道是否懂得?還有無規矩了?”男子厲聲,掩不住的威嚴。
“我……”阿野咬牙,吞了口唾沫,“是,當家的?!?p> 男子撇了撇嘴,阿野這么叫他,便是生他氣了。
“這里是弒盟?”白如晝心中無不驚訝。
“弒盟西部閻羅窟,我是這的當家人?!蹦凶咏榻B,一邊為白如晝處理傷口。“還好你避得及時,要晚那么一點,這手就廢了。”說罷轉頭嚴肅地瞪了一眼阿野。
阿野依舊怒氣沖沖,將頭轉向另一側。
“廢了最好?!卑⒁靶÷曕止?。
“你在這要是覺得難受,就給我出去?!遍惲_窟當家人冷聲。“閑得慌就去訓練?!?p> “大叔!”阿野氣得跺腳。
白如晝回過神,又起了占卜之術??墒菬o論怎么起術,關于雪云杉的信息就如同被放入了一個黑匣子,能觸碰,卻無從知曉其中裝了什么。
“前輩,晚輩有事想見貴盟主,可否煩請通報?”白如晝慌了神,試圖掙扎起身,卻是未遂。
白如晝自然知曉自己為何會墜落高崖。那感覺,就如同四肢百骸被一股力量用力捶打,元神被撕扯開裂,離開身軀。僅此一瞬,甚至連疼痛都未曾來得及體會,便失去意識。那是靈守為人擋去劫難的感應。
古卷上描述,“以守靈者元神為介,彼此相依相靠。擋彼一劫去彼一難,毀此元神一方滅此元神一寸。劫難何其深,元神何其傷?!?。
如此這般,連占術都無從查知。不知杉兒此時……,白如晝揪心。現下唯有聯系上書佳期!
“我為何要幫你?”閻羅窟當家人問道。順勢將白如晝推回床榻,把臂上紗布緊扎。
“……”白如晝被問住,愣了神。
“你元氣大傷,短期恐怕也無法走出去,安心呆下吧?!遍惲_窟當家人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藥箱。
“呆什么呆啊?大叔你是不是瘋了!”阿野聽聞閻羅窟當家人要把白如晝留下來,氣不打一處來。“他們,狠心到對著草原放火箭,自在草原的弟兄們全都死了!今早弟兄來報,因為這些人非要找到無憂亭,竟然對遠山村無辜百姓下毒手!”阿野哽咽,“忘川林還不知會怎樣。你要把他留下?等著他養好傷,里應外合滅了閻羅窟嗎?”阿野情緒激動。
“……”白如晝知曉這一戰必然死傷慘重,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站在生死園,以及江湖各派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的。他似乎未曾想過弒盟之人的生命也是生命,他們也是血肉之軀,也有親人朋友,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聽聞阿野如是說,白如晝只覺如鯁在喉,無語凝噎。
“阿野?!遍惲_窟當家人抬頭看了一眼阿野,示意她不要再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弒盟有弒盟的規矩。”
“憑什么他們可以找我們尋仇,我們卻不可以找他們尋仇!這什么破規矩,我不服!”阿野哭喊,“你要談規矩,好?。s盟不留閑人,弒盟不是醫館,你讓他走呀!”
“……”閻羅窟當家人沒有搭話,將藥箱放回柜子處。
“前輩,既然弒盟有這樣的規矩,晚輩不便……”白如晝急忙說道。
“弒盟不殺未列入名單之人。”閻羅窟當家人打斷,“就你現在的狀況,讓你走,和殺了你有何分別?”說罷又看了一眼阿野。
阿野一時語塞。
“就你這點氣度,還指望樵夫多看你兩眼,做夢?!遍惲_窟當家人見阿野自知理虧,又是一技激將法。說罷,往里間鍛造室走去。
“憑什么段木遙就不能多看我兩眼?”阿野氣急,追了過去。
“你可注意點,樵夫怎么也算得上你長輩,直呼其名,沒大沒小?!?p> “怎么就長輩啦?我也沒比他小幾歲!說不準還同齡呢!”
“人家成為無憂亭當家人時,你還在玩沙呢。呵呵。”閻羅窟當家人一邊說,一邊準備新的鍛造材料。
“誒大叔你!”阿野被氣到說不出話,一跺腳,“我怎么就在玩沙啦?他成為當家人的時候,我……我!”我也列入了弒盟前三十好嗎?阿野本想這么說,可突然覺得這兩件事簡直不是一個程度,頓時羞得說不出口。
“你,也不過就是初入茅廬,運氣有點好,位列前三十。”閻羅窟當家人毫不掩飾地譏笑起來?!拔铱梢詻]忘記,當時那個前三十就把你樂地閻羅窟跑了幾圈。”
“大叔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氣我!”阿野覺得自己氣得腦袋疼。
在外間聽到這般對話的白如晝也不禁笑了出來。
“你今天干嗎來的?”伴隨著一聲聲鍛造聲,閻羅窟當家人問阿野。
“我……”阿野收了收情緒,饒是認真地思考起來。轉瞬,態度驟變?!按笫?,那個,幫我做一把武器好不好呀?!卑⒁叭鰦?。
“呵,”閻羅窟當家人冷笑了一聲,“你啊,現在的問題不是武器。誰用的不是寒刃?我可偏頗了誰?”
“段木遙啊!你送了他一把劍還不算,去年春節,你還送了他一對命了名的匕首!”阿野委屈,“憑什么呀。我才是你看著長大的。你送了他!”
“你也知道是一對啊,那你讓他把另一把送你啊。”閻羅窟當家人嘲諷。
“大叔!”
“怎么,我說的可有錯?”閻羅窟當家人抬眼看了一眼阿野,笑道。
“哼!”阿野一跺腳,轉頭就走。
閻羅窟當家人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手下工作。
阿野氣勢洶洶走向白如晝,瞪了他一眼,拔出他身后還立在墻上的匕首,出了門去。
白如晝自小在生死園長大,卻是頭一回見到性子如此率真的姑娘。因此即便這位姑娘方才差點要了他的性命,他也覺得十分可愛。
白如晝見阿野離去,慢慢摸索著起身。長久未曾著地,雙腿已然變得癱懶,每一步都似要花費九牛二虎之力。
“嗯,是該活動活動。”閻羅窟當家人聽見白如晝起了身,如是說。手上功夫卻是未停?!澳沁呌兴?,若是渴了,自己倒吧。”
“前輩,晚輩懇請您……”白如晝好不容易走到鍛造室門口,跪下地,喘著粗氣。
“我為何要幫你?”閻羅窟當家人打斷,還是那句話。
“……”白如晝哽咽,“晚輩銘心之人生死未卜,只有聯系上貴盟主才能知曉。懇求您……”白如晝叩拜下去。
“銘心之人,姑娘?她是弒盟殺手?”閻羅窟當家人停下手中活,抬頭,略帶吃驚地看著依然跪在地上的白如晝。
“她……”白如晝心中一怔,突然想起先前阿野與當家人關于弒盟規矩的那番對話。當日書佳期將雪云杉帶走,說這里才是對她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墒撬麄冋f弒盟不留閑人……
“你先站起來說話。我明白你心急如焚。但生死有命,眼下你定然已無法趕到她身邊去,不如信了她也信了自己。剛才你也聽到了,若她在自在草原,定然是沒了。忘川林還不好說,無憂亭……”閻羅窟當家人嘆了口氣,“那么多無辜的人為了這一戰送命,這可是你們此戰本意?”
“弒盟本不應戰,我們做的是原就是臟手的買賣,何須一戰來強詞奪理。”閻羅窟當家人繼續說道,“你那心上人,與這些無辜慘死之人,與弒盟其他弟兄,在活著這件事上,可有了區別?”
白如晝被問住。區別……當然有區別,雪云杉和其他人,當然有區別!可眼下,放眼整個蒼生,可真的……有區別?
“比起擔心她,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罷。”閻羅窟當家人又操起手中家伙忙活起來,一聲聲金屬撞擊聲有節奏地響了起來?!靶⌒值?,你這身子,現下可是支離破碎,也不知道你都經歷了些什么。”
白如晝黯然。
“救你回來后,我檢查了一番。”閻羅窟當家人說道,“你方才說你叫白如晝,那我便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毖凵窨聪蛭粗倪h方,神思回到了過去。
“前輩何出此言?”白如晝驚。
“你可是祈天露的兒子?”閻羅窟當家人又將手中活停下,冶煉臺上熱氣騰騰掩去了他克制隱忍的神情。
“……!”白如晝心里仿佛被人拿鼓槌狠狠一擊,“家……母……。前輩怎知……”白如晝生平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見母親的名諱,努力吞咽,穩住情緒,可是雙手還是因激動止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