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降甘霖
云杉早已按奈不住好奇心,跑出來探個究竟。白如晝于人群中的一言一行,在云杉心里無限放大,那感覺如同山川偉岸,屹立千年。祈雨,真的能讓這個村子下雨么?云杉心中既是驚訝,又是期待。
“能否請柳大俠家中千金幫在下一個忙?”白如晝走到三人面前拱手說道。
那邊村長已組織村民散去。
“小女性命本就是白公子所救,何言‘請’和‘幫’,”柳樊看了一眼云杉,“但小女拙劣,別誤著公子。”
云杉聽著忿忿不平。
“明日祈雨之時,請令千金配合在下進行儀式。令千金天資聰穎,與神明溝通再適合不過。”白如晝恢復一如既的往話語含笑。
“好啊!”云杉聽著白如晝言語里的夸贊,開心極了,搶先一步答應。
“你啊。”江欣寵溺地用手指點了點云杉的腦袋,柳樊聽著心下卻有些隱隱不安。知恩圖報本就天經地義,更何況是救命的恩情,若拒絕實在是說不過去。
“時候不早,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寅時,沅山頂見。”白如晝說罷對三人拱手作揖后離去。
次日寅時,沅山頂,天微亮。
此時離祈福、祈雨的時間還尚早。柳樊和江欣無事,在一旁打坐練功;村長在一旁靠著樹已呼呼睡去,早忘了先前那番早點來照顧周全的說辭。
白如晝身著那日交于婦人縫補的一身玄衣,一邊布置神壇,一邊與云杉說話。
“可有些不安?”
“與其說不安,不如說躍躍欲試。”云杉笑答,“不知為何,云杉第一次見白哥哥就覺得很是親切。”
白如晝心里一驚,放置蒲團的手在空中停滯了剎那。
“看來生死園的術士果然和山莊里那些莽夫不同。”云杉接著說。
白如晝聽罷,心中陡然酸澀,一時不知該做何表情,也不知該如何接話。干脆換了話題,拉著云杉學習儀式。
吉時將至,村民們陸續前來。白如晝已跪坐在離神壇還有一些距離的地方準備就緒,云杉也隨著他,跪坐在其右后方。
吉時到,白如晝起身,手捧神牌,腳踏禹步,朝神壇走去。至神壇前,白如晝雙手將神牌供奉,又起手上香,隨后在神壇前叩拜。一次禮罷,又起身,而后跪下叩首。第三次白如晝起身后,村長示意村民們跟著一起朝著神壇叩拜。
許久,白如晝起身,將一小杯清水盛放在神牌面前,示意云杉起身。白如晝背對神壇站立,云杉與他相隔10步相對而站,二人執柳條以順時針禹步。每到有人經過神壇,便一起面對神壇叩拜,繼而起身繼續。待轉過九圈之后,云杉三拜神壇,白如晝以禹步踱至身后。
“為救助這些與己不相干者受苦,可愿意?”白如晝輕聲說,語氣莊重。
“這有啥,皮肉傷而已。”云杉笑著說。
白如晝不著痕跡地一聲嘆息,以風為刀,劃開二人指尖。鮮血順著滴至杯中,兩滴血以順時針在杯中流動。
隨后,云杉背身跪坐在神壇前。白如晝轉身背對神壇,三步一叩拜,朝山頂懸崖而去,至山頂,叩拜再三。右手手訣變化。
只見風起云涌,云間天光閃爍。
白如晝起身,利落又莊重地轉身,面向神壇跪下又是叩拜再三。繼續變化著手訣。云杉手里也變化著先前白如晝所教的手訣。
一道閃電破云而出。
白如晝繼而起身,以禹步超云杉踱去。
在白如晝眼中,云杉便如神靈那般高潔,不禁嘴角含笑。
只見閃閃金光,只聽滾滾雷鳴。
村民們激動地欲要沸騰,村長示意大家安靜肅穆,村民們轉而竊竊私語,臉上無一不露著驚喜。
云杉跪坐在那,看著白如晝在電閃雷鳴中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逆光,云杉看不見白如晝的神情,只覺得神圣無比,如同神明。
白如晝踱至云杉一步之遙處跪了下來,對著云杉一次又一次叩拜。
嘀嗒,嘀嗒,嘀嗒……聲音一聲追著一聲,從慢到快。
村民們已克制不住內心的歡喜,婦女們更是握著彼此的手歡呼雀躍起來。
白如晝沒有停下,一次又一次虔誠地叩拜,每一次都將頭緊貼地面,許久過后才重新起來而又再拜下去。云杉隔著雨簾看著他,心中有不知所起的觸動。她仿佛看見白如晝眼中滑落淚水,莊嚴的表情后有藏不住的欣喜與她無法解讀的憂傷。
身不由己,云杉跪行至白如晝面前試圖將他扶起,可卻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失去了意識。
白如晝感覺有人試圖將自己拉起,方才抬頭,卻見眼前人已倒了下去。
“杉兒。”幾乎是脫口而出,緊忙把云杉抱了起來,朝屋檐下走去。
“杉兒!”同一時間,柳樊與江欣喊著跑來。
“昨天那個道士的術法,埋伏在令千金的身體里。對不起,沒有發現。”白如晝皺著眉,昨日他被那道士所傷,功力受限,沒有發現埋下的術法,也無力救治眼前的云杉。他將云杉放在地上,點下幾處穴位。又起了手訣,嘴里念念有詞。祈福小咒,可救急。
“不是白公子的錯,要是沒有白公子,小女命早就沒了。”柳樊皺著眉冷靜地說,一邊擁著江欣,讓她安心。“白公子也受了傷。”
“昨天在下被那道士所傷,功力受限,眼下僅能暫時救治,”白如晝停頓,“恐怕要請二位勞駕生死園。”
為了照應方便,白如晝遣云錦為柳樊帶路,自己與江欣一同在車廂內,以小咒護之。云錦見云杉昏迷,似有人性,難過地低鳴了一聲,轉頭示意柳樊駕馬車跟隨。
生死園的入口是一個看似普通的村落,往來車馬也時常在此處歇腳。再往后山走,才能進入生死園。這里與尋常村落一般有各種店鋪、酒肆、客棧,經營者自然是生死園的術士們。早先一些術士的祖輩在此地置辦家業,他們也就承襲了下來。當年糧倉起火,這些術士們也紛紛為師門出上了一份力。
“云錦。”入了村子,白如晝輕喚。麋鹿聽著便停下了腳步。
“這里已是生死園地界,再往山上去,這馬車恐怕不便。”白如晝下了車,將眾人領去客棧,與掌柜相互行禮,低聲說了幾句,轉頭便又領著眾人去后院卸下馬車,“方才我已與師兄告知大概情況,車放這便是。”
隨后,白如晝將云杉護于懷中乘云錦,柳樊與江欣同騎馬匹,四人前后往村后山林地帶而去。一路上,白如晝施展術法,調轉周圍氣流化為屏障罩在四人身上,破風以求速達。白如晝的師父葉平素居住于山頂西方的華宣殿,華宣殿主修醫術。
“如晝師兄。”此時已是黃昏,門口已換上值夜的弟子,見如晝便集體行禮。
“不必多禮,去通報師父和花問”白如晝簡單回禮道,一旁的小術士已接過柳樊手中繩索將馬匹牽走,云錦徑自熟門熟路地走開去。花問,葉平素嫡傳大弟子,醫術了得,又擅于將土木系術法用于醫術,無可厚非的華宣殿接班人。
為節約時間,白如晝將眾人帶往百花苑。這里原是弟子們研習醫術的地方,后因花問幾乎日日夜夜呆在這里,最后甚至索性住了下來,葉平素便將此地命名百花苑,作為花問的居所。弟子們平日來此研習醫術,也有花問指點,倒直接為葉平素分擔了一些事。
“師兄。”花問早從小弟子那邊聽說有人需要救治,已在內間醫堂布置妥當,見白如晝一行人進來,便行禮,“簡單說說。”
“應該是幺童術,”白如晝將云杉放在中間的榻上,“擅雷電,柳姑娘右手臂有傷。”
“喪盡天良”花問一驚后冷言,隨后在一邊土缸中扔進了一顆種子后施咒。只見土缸中的種子迅速成長,依照花問所需,長成了半人高的矮樹,“師兄,除去這些枝葉,再以水咒灌溉,我需要將遺留在她體內的殘電導出,封在這顆木頭上。”
白如晝點頭會意,立刻起了風刃將細碎枝葉去除,僅留下樹干。隨后變化手訣,施以水咒。
柳樊與江欣既是擔心,卻也生怕打擾到二人而耽誤了云杉,相互攥緊了對方的手。
花問施草木決,將一錢三七以術法禁錮懸置云杉上方,而后揭開云杉右手臂上的紗布。花問看了一眼傷處,微皺眉,操縱土缸中的矮樹伸出的一處樹枝環繞在云杉的手臂上,一簇電流飛快地從傷口躥出,沿著樹枝而去。樹上灌溉著白如晝的水咒,殘電帶來的傷害白如晝自是從水咒里能感受到的,不自覺地皺眉,卻未停止控制水咒驅趕殘電在樹上竄逃。同時,花問操縱樹枝,讓它慢慢退回去,直到電流只能在樹干上來回盤旋。白如晝再次捏訣,只見一陣風過,矮樹被一層冰覆蓋。
做完這一切,花問自知順利,臉上毫不掩飾露出得意的笑,回頭卻看到白如晝面色慘白,趕忙上前搭脈。
“不用管我,快救柳姑娘。”白如晝輕輕擺手,運功穩了穩氣息,轉身準備離開了醫堂。
“先前我以三七護住了令千金心臟,接下來我施以當歸,人參,麥冬,五味子固氣。”邊向柳樊與江欣介紹,花問在木榻周圍以草木決懸掛相應的草藥。
白如晝正要出醫堂,遇上迎面而來的葉平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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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湲
這是一章醞釀了至少兩周的章節,感謝屈子,winky詩的《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