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覺得，你像個人的樣子了……”

　　肖慕辰正色道：“但你這個人有問題，仇富這是不應該的……暴力和沖動不可取，砍人也是不應該的。”

　　男子不服，皺著眉道：“哼！有什么不應該！我討厭你的語氣，自以為是，除了有錢，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諄諄教誨。”

　　肖慕辰見他嘴硬，針尖對麥芒反問：“你平時都是這么偏激的嗎？？你覺得是我的問題？我也一無所有過，只是靠著自己的努力不斷堅持，一步步走到今天……好吧！呵呵，現在來說，其實除了多出幾百萬的負債，我仍然一無所有……”

　　越是勤勞，生活越是艱難。肖慕辰并不介意自己的糟糕境遇。

　　對方一陣沉默，眉頭擰成一團。

　　肖慕辰道：“窮與富……這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并不是一個單純意義，量的多少的問題……雖然我并不介意自己的窮富，但現在似乎該和你講講……”

　　接下來，肖慕辰緩緩道：“本質上，每個人都沒什么區別。只是在每個時代，都有一批被眷顧的寵兒，比如我……成為了你眼中所謂的富人。”肖慕辰指向對面男子，笑著說：“當然，也有你這樣的倒霉蛋，富人分配世界更多的資源，窮人分配較少的資源，富人因為更多投入資源，更好的成長環境，所以多數人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更高級，更有能力，更聰明，更理解規則。所以，造成現代的兩極分化局面，多資源者欺負少資源者，少資源者仇視多資源者。其實，人人都是平等的，權力是相同的。沒有誰是與眾不同的，而相互的敵對關系也不是每個人的錯誤，社會的架構本身就是不完整的，這才造成階段性的不平衡，文明給予生命的定義讓我們彼此相隔，而現階段的人類……著實愚蠢，當我們不知改變，不思進取，就會犯下錯誤……而錯誤，釀成災難，比如……你坐在我的家里……”肖慕辰的手隨意了指了一下，然后垂下來，揉著自己的腦袋，他的腦袋又隱隱作痛了。

　　男子一愣一愣的，也不知其聽進去了幾分，他清醒過來，咕嘟咕嘟的咽了兩口唾沫，心理滋味怪怪的。

　　肖慕辰繼續說道：“這世界活明白的人并不多，偌大的世界，只有寥寥幾個……智者如星辰，若無他們在無盡宇宙指引道路，給予光輝，人類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而大多數凡人，到了最后，能有什么區別，還不是要被埋于歷史塵埃，一具殘軀，黃土杯羹，終被遺忘……”

　　肖慕辰撓了撓頭，苦笑：“我這個人總會說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腦子里的。我就像……一個正在接納和適應記憶的人，你別介意……”

　　男子一陣沉默后鄭重的搖頭，“不，你說的很對！”

　　肖慕辰非常感謝對方里理解自己，誠懇說：“謝謝。”

　　男子收起了自己金色咸魚般的外觀之斧，轉身而去，到了門口，手沒等開門，頓了，轉頭，語氣帶著疑惑道：“我今天就不該來這，鬼知道我到底經歷了什么……我記住你了！肖先生！”

　　肖慕辰揉了揉腦袋，看向茶幾碎裂之處，眼前越來越朦朧，“真是抱歉，我確實有點喝多了，不送了！”

　　……

　　從客廳回到了臥室，肖慕辰休息了兩個多小時，腦子清醒了好多。

　　百十平米的房間內，安安靜靜，身邊的桌子上堆砌著亂糟糟的稿子。

　　他艱難的爬起來，看看四周，身上的疲憊和沉重讓他喘不上氣了，似乎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特別的毒藥，越呼吸越疲憊，他去了洗手間洗漱，沖了個澡。

　　冰箱內，取出一桶泡面來。

　　失神的坐在沙發上，回到了自己的生活，枯燥，孤獨，在無聲中枯萎，無止息的痛苦。

　　面差不多了，肖慕辰低下頭開吃。

　　幾分鐘后，解決了泡面，肚子有了飽腹感，還有久違的一點點滿足和幸福。

　　幾秒鐘后，肖慕辰捂住嘴咳嗦，胃里面還有些不舒服，咳得劇烈，吐了幾口面條，還帶著鮮紅血絲。

　　“唉……”

　　紙巾就在茶幾，他取出來擦拭污漬，一邊安撫胸口，平穩呼吸。

　　十幾秒后，稍微好了一點。

　　去小抽屜邊找幾個藥丸吞下，身上的沉重感也隨著減輕幾分。

　　收拾了餐盒，筷子。

　　他又去酒柜拿了瓶紅酒，開了窗戶，一個人靠在陽臺邊，取出一本古舊的雜志……

　　無心去看，只是習慣使然。

　　吹著風，看著風景，灌下麻醉飲料，他自言自語。

　　“下個月……年底還有九十萬的房租……呵呵……”

　　“好像，也沒下個月了。”

　　“結束了……”

　　“不需要別人幫助了……”

　　“既然相信都是假的，就由自己來終結……”

　　“還是要輪到自己來嘛？真是有趣的諷刺……”

　　干紅見底了，那書才翻動了幾頁，落上了幾滴潮濕。

　　原來肖慕辰的臉上，已全都是淚水。

　　他搖著頭，回到沙發前，手指顫抖，在抽屜下找到了一個珍藏已久的相冊盒子。

　　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看，他害怕自己忍不住。

　　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大概是自由了，再也不用熬著了，結束了。

　　肖慕辰的內心，一半是解脫的欣慰，一半是割裂的痛。

　　那里面，兩張照片。

　　一個清醒的午日馬場，芳草碧綠無邊，畫面中央，是一個粉色衣裝少女，她沉醉在迷人的景色中，閉著雙目，環抱天空。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一個足以比‘一切’還重的人，可能就是她了，不多年前，那個不在的她。

　　肖慕辰的臉上，淚水已經止不住下來了，似笑似哭。

　　他手指顫抖，撫摸照片，又把照片緊緊按在心口，感受冰涼的溫度，微笑道：“我馬上就來了……”

　　第二張照片，是在類似教堂的一個婚禮上，她依舊閉著眼，穿著絕美的婚紗，面帶笑容，非常滿足和幸福。

　　“呵呵呵，誰說我們再也見不到的……”

　　“雖然晚了點，可我說了，肯定會陪著你……”

　　“畢竟，沒有我，誰來照顧你呢？”

　　小盒子內，還有準備好的白色藥片，打火機。

　　那個美麗的女孩，他從未來得及真心表白的女孩，一個失明患者，年僅花季就離世的病人……

　　手指僵硬的拿起打火機，點火，在微藍色的火焰中，那兩張照片慢慢分解，化為黑色的灰，隨風飄零。

　　曾經的回憶，她存在的痕跡，就這么一點點逝去，最后，肖慕辰的手中空無一物，只在微微顫抖，那朝思暮想的人，她在人世最后的一張照片就這么消失了。

　　肖慕辰帶著悲傷和沖動，他不再猶豫，一把抓起盒子內東西，咽下了一把白色藥片，吐出口氣淚水落到面頰，他靠在身后，耷拉腦袋，失神的看著桌面，帶著解脫，釋懷……

　　她像飄零的灰，而自己是落下的塵，所謂之塵。肖慕辰。

　　紙短情長，卻是一世無緣。

　　死灰，與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