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口中的寒衣,長老,樓中之人們也曾對你肝膽相照,也曾有歡聲笑語,還有樓中之人的家眷,孩子們,他們又何曾有錯,他們是無辜的啊!”了情僧人高聲道。
“我不管!他們如何欺我辱我我都可以不與他們計較,但他們這么對您不行!”
“膽敢欺辱我那木措真的師傅他們該如何贖罪?嗯?”
“只有死,只有死!!”那木措真踏步上前,高聲叫喊,如同絕世的戲子在高唱旁白。
“徒兒不像師傅一般有那么多感情,徒兒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更沒有什么愛人,徒兒......只有您啊,師傅!”那木措真跪在了情僧人面前,泣不成聲。
了情長老虎軀一震,眼眶逐漸模糊,跪在地上的年輕面孔,與十數年前那個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咿呀學語的幼兒面孔無限重合,時光......原來竟跑的這般快。
了情長老緩緩伸出右手,想像從前一樣摸摸面前之人的頭頂,那么溫柔那么暖,就像......撫摸曾經的那個孩子一樣。
可手終究是沒有沒有落下,兀自在半空中抖個不停,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礙著那只手,隔閡了最后半寸的距離。
那道屏障叫義,正義的義,大義的義,兄弟情義的義,不過只有義,沒有情。
下一瞬,那只手陡然收回,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那把寒徹江湖的孤月劍。
“師傅,您可真絕情啊,”跪于地上的那木措真輕聲嘆息。
“措真,莫要怪為師,是你......你自己做錯了事,你我終歸還是欠雪月樓一個交代的,”右手微微發力,孤月劍緩緩出鞘,一抹猩紅之色籠罩了這片不大的空間。
那木措真輕輕搖頭,身影漸漸虛幻,再現身時已在數十丈開外,一把金焚劍倒持手中,與了情僧人遠遠對望。
隨意揮了揮手,幻境如銀鏡般乍破,碎為點點星辰,二人現在所處的空間一片漆黑,似無邊界。
“參天功最后一層,大夢三千,”了情僧人輕輕說。
“師傅所言不錯,這正是邀月老祖的看家本領參天功法,徒兒率人擊殺李寒衣有功,老祖特意賞賜給徒兒的,”那木措真微微一笑道。
“單憑你殺不掉寒衣,更何況還是絕情劍大成的寒衣,除了你,還有誰?”了情僧人搖了搖頭,微微開口道。
隔了數十丈遠,那木措真都能感受到師傅口中噴出的寒氣。
“邀月老祖,徒兒,邀月樓雪使雪輕塵,羅剎府大小府主,還有......”那木措真故意頓了頓,賣了個關子。
“還有誰?”
那木措真微微一笑,道:“師傅,不是徒兒說您,您這急性子何時能改一改,要不這樣,雪使雪輕塵已經死了,待會兒徒兒受受累,送您下去后您自己問他吧。”
“多說無益,出劍吧,”了情僧人御劍于手,劍鋒無風自鳴,一股澎湃劍意彌漫而出。
震的這片虛無的空間搖搖欲墜。
“那徒兒就得罪了,”那木措真一手指向虛空深處,一手負于身后,緩緩吟唱,“我有一劍,幻夢為馬,策馬奔騰,殊如我愿。”
金光一閃,手中金焚劍脫手射入虛空。
劍勢去勢如風,返回時更添流光溢彩,那劍果然如唱詞一般幻為了一匹輕盈駿馬,駿馬上浮祥云通體透明,倒真仿佛是用夢鑄就而成,玄妙非常。
待駿馬馳近后,那木措真飛身而上,一扯馬頭徑直朝了情僧人撲來,在旁人看來,那不過是一人騎著匹玄幻駿馬,可在了情僧人眼中,那木措真與駿馬緩緩合一,二者都不見了,只有一柄絕世名劍奔襲而來,不輸于他手中的這把孤月劍。
或者......尤有勝之。
一聲大吼在了情僧人口中炸響,他立劍于胸,直迎劍鋒而上。
二者越來越近,凌厲的劍勢攪擾著這處虛空搖搖欲墜。
二人終究是撞上了!
不過在最后一刻,了情僧人忽然松開了持劍的手,那柄視之如命的孤月劍兀自脫手而落,劍鋒不再。
他盡力張開了雙臂,好似要把迎面而來的那柄劍擁入懷中,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抱著那孩子一樣。
他怎會傷了自己的徒兒,他又怎忍心傷了自己的徒兒?那可是他白衣劍仙唯一的徒兒,也是唯一愿為他舍棄掉一切的人。
如今措真背負的罵名,是為他背上的,都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不爭氣的,懦弱的,老好人的師傅!
他只是要為師傅出一口氣,也爭一口氣!
別說是一座雪月樓了,縱是十座,百座,他也不會傷他。自古英雄鐘情義,情字總還是排在義字前的!
不過雪月樓的故事終究要有個了斷,那便用他自己的血了斷吧,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措真只是個一心一意為自己好的......孩子啊!
劍光一閃而過,劃破了整片虛空,有人臨陣棄劍,結果不言而喻。
胸口一陣劇痛傳來,溫熱的血濺了一身,一臉。
煙塵散盡后萬籟俱寂,虛空中的一幕不禁讓人側目。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抱的那么緊,那么用力,那把金焚劍刺透年輕的身軀,破背而出,鮮血順著劍尖成股淌下,滑落進虛空之中,不知所蹤。
噗,那木措真慪出一口鮮血,浸染了了情僧人半邊臂膀。
了情僧人不禁一顫,久違的淚水奪眶而出。
“措真!”了情僧人扶著他一點點滑下的身軀,大聲喚著。
他終究是算錯了,算錯了面前之人的決絕,他只是臨陣棄劍罷了,而那個傻孩子卻將金焚劍的劍鋒指向了自己。
劍鋒穿心而過,救無可救。
是啊,一個愿為了自己師傅一人屠了戮劍門上下六百余口的孩子,一個愿為了自己師傅一人背叛了整座雪月樓的孩子,又怎么會將劍指向自己師傅呢?他寧愿將劍鋒指向自己!
意料之外?
不,情理之中。
“師傅,不哭,”那木措真伸出一手緩緩替他擦拭著淚水,指尖輕輕顫抖。
“措真,好徒兒,你堅持住,師傅......師傅帶你去找圣醫門的傳人,他們......他們一定有辦法救你,他們若救不了你師傅便屠了他滿門!”了情僧人一把抱起他,抬指便要破開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