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張銘有些欲言又止,“先生現在的樣子可能不大好,江小姐不要介意。”
然后側身給她開了門,“我替您守著,您進去看看吧。”
江皖不大明白的進了房,直到看到眼前的場景,才明白過來張銘口中的“樣子可能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昔日精神矍鑠在商場上翻云覆雨的人此刻癱在床上,頭向一側歪著,嘴角隱隱約約的流出口水,身下皺巴巴的墊著紙墊子,散發著難聞的味道,頭發也糟糟亂,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被精心照料的樣子。
“岳嵐就是這樣對您的?”江皖上前抱住父親,不可置信。
宋河沒有反應,只是反復的用手去摳著身下的墊子,噗噗作響。
這是她的爸爸啊,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江皖抱著他哭的泣不成聲。
癱瘓的老人渾濁的眼珠終于是轉了轉,留著口水的嘴巴里含含糊糊的冒出幾個音出來,江皖湊著耳朵去聽。
卻只是一遍,她便跌坐在地痛哭流涕起來,換做別人可能聽不出來宋河含糊的幾個字音,但江皖就是聽出來了。
宋河說,榕容不哭。
生母去世后,父親第一次給自己扎頭發,笨手笨腳的把自己弄疼了……
開家長會看著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
在外面亂跑磕破了膝蓋……
爸爸說,“榕容不哭啊。”
江皖跌坐在地上,一遍遍的叫著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人為什么一定要反復傷害自己最心愛的人呢。
江皖不認為如今這副模樣的父親能夠認出自己來,這不過是意識模糊的父親所能記住的事情罷了,是關于他最愛的女兒的記憶啊。
擦著眼淚,江皖打定主意先把父親帶走,自己來照管。
這般想著,就開口喊了門外面的張銘。
“江小姐,您叫我?”
江皖點點頭,心中給自己提個醒別說漏了嘴,她現在可不是宋榕容了。
“張叔您幫幫我好不好,我想把,把宋叔叔帶走,我想照顧宋叔叔。”
說的時候神情復雜的看向宋河目前所處房間的陳設。
張銘有些怔愣,似乎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一瞬間之后嘆了口氣,“江小姐,您是個好孩子。”
“可惜了,我們小姐……”
擦了擦眼睛,張銘無不唏噓,卻神情認真,“我們小姐也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她不像您啊……”
江皖沒能想過從前自己萬般不是,竟然還能得到這樣的評價。
但是……
“江小姐,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是,先生不能離開宋家。”
張銘的神情有些肅穆,叫江皖一時分不清話里的意思。
到底是身不由己的不能,還是不愿意的不能?
似乎看懂了江皖的疑惑,張銘扯了扯嘴角,囁嚅了半天硬邦邦的輕聲丟出一句,“您放心吧,先生現在在宋家會得到到最好的治療的。”
若是換做從前的宋榕容,也許就這么含含混混的把話聽過去就完了。
但她畢竟是個死過一回的人了,帶著怨念而歸的復仇之人。
此刻聽見張銘這么一句話,疑惑不減反增。
“現在”是什么意思?
既然要最好的治療,為什么待在家里而不是醫院?
眼下唯一,或者說可能知曉內情的就只有張銘了……
“張叔,您這是什么意……”
“我聽說家里頭來客人了?老張,還不把人請過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