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
小風對著初升的太陽,咽了咽口水。
這太陽,好像那流動的溏心蛋蛋黃啊。
肚子在此時適時的發出哀鳴。
小風聽見,不禁悲從中來。她心里已經“嚶嚶嚶”的小拳拳捶師父胸口好幾百下了,師父此舉實屬虐待兒童!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不給吃一口飯就趕她走。
小風敢怒不敢言,活脫脫一個慫包。
她腳步不停,迎著太陽下山,一路上咽口水和肚子叫的聲音綿綿不絕。
“花朝峰,嘿!花朝峰,嘿!”
小風哼哼哈嘿的給自己打著拍子,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假裝自己不餓,假裝自己很嗨。
然后這么假裝的后果就是真的越來越嗨!
小風的頭腦里裝著一臺留聲機,而此時,唱針已經……
她站住身體,在這清晨的風中,小風神情嚴肅,雙眼中透出堅定的光芒。
今日的角荒山山路,注定不凡。
小風被山風吹拂,望著那初升的太陽,內心已然做下了決定:就是你了!
小風“金曲歌單”之《五環之歌》,ON!
“啊~五環~”角荒啊,聽吧!
小風全身上下,從里到外僅此一點的堅毅,在此時全部拿出來,掏心窩的想帶角荒上下感受“外面”的世界。
“你比四環多一環~”卡拉OKの王女。
“啊~五環你比六環少一環~”藝名——風中浪子。
“終于有一天,你會修到七環~”剛剛出道。
“修到七環怎么辦?”角荒山的天籟。
“你比五環多兩環~”小風自覺自己真牛逼。
陣陣回蕩在山谷間的悠揚歌聲,昭示著演唱者的心境——啊,好嗨哦!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角荒的頂峰!
角荒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小風駐足在山道中,側頭眺望遠方。晨曦是一片金光茫茫的薄紗,它輕盈的鋪蓋在這山連山成脈、水連水赴海的蒼茫大地上,夢幻的猶如縹緲仙境。
“此景,真,”小風一只手背在后腰,一只手摸上下巴,半晌終是憋出了句,“好看。”
哎呀古詩都忘光光啦!
好在這里現在就她一個人,就是想了句古詩詞出來,沒人她也裝不了逼。
小風自覺好笑的搖了搖頭,高高束起的頭發與纏繞的發帶在山風陣陣中搖曳。
她手撐著結成的護欄,靠在那往外看風景。據師父說花朝峰是在她出山門后左拐,穿過一片樹林再右拐,看見一條溪水后沿著水流往上游走,最后走到一片百花齊放的山谷也就是到了。
師父說的輕松,聽起來應該也不遠,可是師父不會對她過于放心了點?她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孩子啊,師父心太大了?雖然貌似就在家門旁,對孩子來說也算是趟小遠門了,更何況還人生地不熟的,都是山啊水啊的原始森林樣的,光是蹦出來只猴對她來說都是那毛臉雷公嘴的弼馬溫。
小風頗為不解的靠在護欄上吹著風。
三個月下來,上下山這種事情對于小風而言已變得輕松無比。
順路下來時突然發現有棵樹上結出了紅彤彤的小果子,小風口水都要流下來。
這樹她盯了三個月,看著它從滿樹的小青果慢慢變大變紅。如今看著正是成熟之時,卻無奈于樹太高,她太矮的悲傷事實。
她沒怎么吃過野果,也不會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抬頭望著這些觸手不及的紅艷的果子,她突然想起媽媽說過的話。
她媽說:“蘑菇的顏色越好看越五顏六色的,都是有毒的。”
越是美麗越是危險,這群迷惑人心的美麗妖精啊。
“這么紅,應該是有毒吧,不吃了。”
小風抬腳就往前走,不做停留。
可是第一腳下去時觸感不對,像是踩到了什么,再低頭一看,一顆被踩得稀爛的紅果子靜靜的躺在地上。
小風往旁邊一掃眼,發現地上被青草的遮蓋下居然有好多掉下來的紅果子,她靜默。
再次踏上下山路時,她兜里裝的鼓囊囊的,懷中抱著一堆。小風邊走邊吃邊口齒不清的喃著:“真香。”
小風覺得自己就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果子,又香又甜,果汁飽滿,生津止渴,潤肺止咳……
大概是有那種功效的。
吃飽之后身上也有了力氣,小風下山的速度不經意間快了起來。
小風沿路甩著枯樹枝,不時高歌一曲惹的角荒的一眾生靈不得安生,皮的時候又是一蹦三級臺階,跳躍式下山。而變故,就在這時發生了——那毛臉雷公嘴的猴子沒蹦出來,倒是從山坡里沖下來個云棧洞的豬剛鬣!小風這回皮的可算吃了苦頭,她的跳躍式下山沒來得及剎住,迎面就撞上了那“豬剛鬣”野豬。
小風撞懵了,坐在地上久久沒回過神。好在角荒的野豬大豬不記小人過,高抬貴蹄,放了小風一條生路。
與一開始的雞飛狗跳到后來的老老實實,小風倒也還算安然無恙的到了山門口。
當然……小風看了眼一路跟著下山來的那只黑野豬,額上冷汗直冒。
小風沒見過啊,真沒見過這個世面啊!前面還說要帶角荒見世面是她狂妄了!她年幼無知啊!
悔。
小風悄悄拍了拍發抖的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野豬,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和它對上眼了!媽媽呀!
小風“啪”的扭頭,頸椎真的辛苦了。接著她如履薄冰般向山門走去,額頭上的出汗量飚到歷史新高。
干嘛呀這是,不就撞它一下嗎?要報復早干嘛就去了,當場就給她頂下山去呀!跟一路了,伺機報復這種行為真要不得啊豬老大!
“吼!”
黑野豬突然一嗓子,小風腿一軟差點給跪了。
“老大老大,老大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君子,君豬動口不動手!”小風眼淚都飚了出來,整個人慌的一批。
等等,野豬不是雜食動物嗎?吃人嗎?
小風覺得自己已經快不照了,她的心已經涼了。如同最后的垂死掙扎,她聲嘶力竭的大喊:“口也不能動!”
“吼吼!”老大又是一嗓子。
小風終于給跪了,她捶地大哭,可謂撕心裂肺。
“師父啊!救命啊!我不想離開您老人家啊!幫幫忙啊!啊——”
“豬兄,豬兄你就是我老大,我大哥,你行行好吧,不可憐我也可憐可憐我那山里頭的老師父吧!沒了我他就是一個人了,孤苦伶仃,老無所依,慘啊!”
“嚶嚶嚶……”
“哎喲喂我去!”
正哭上頭呢,小風突然一下就被撞的在地上滾了幾圈。
不痛不癢,就是滾了幾圈還是把她整懵了。
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滾到山門處,而豬老大已經往回走了幾步,正回身看她。
看著豬老大一身黑色皮毛,身姿雄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小風心里冒出了個想法:“該不會是,送我?”
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嘿這豬有點靈性啊!
小風忘記害怕,一直盯著豬看,她抹了把臉上的鼻涕眼淚站起身來,看見野豬也一直在看自己。
小風瞅著它,伸手指了指山門口,小小聲說道:“那,那我走啦?”
野豬哼哼兩聲扭頭走了不理她,小風看著那頭野豬,忽然就樂了。
她朝著野豬大喊:“我真走啦!”
野豬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孩子瘦瘦小小的,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略顯寬大的衣袍。整個人因為在地上滾過,頭發亂了,身上也臟了,整個人臟兮兮的,特別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還沒擦干凈。
可那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在笑,莫名其妙的傻樂著。
野豬一聲不吭,安靜的看著小風。
小風一臉嘻嘻哈哈,她對著野豬喊道:“謝謝你送我下山,我走了,再見!”
小風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更何況這還是小風心里認可的豬老大。
角荒的山門是道天然形成的石拱門,這道山門高不過兩米,寬也僅供兩個成年人并肩而行。
孩子嘛,上初中也還是個孩子,小孩子就是對新事物的好奇心重。三個月來小風也對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每回爬山到了山門的時候總要在這徘徊個一時半刻。
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人都是什么樣?社會文明發展成什么樣了?大家都吃什么?玩什么?他們是怎么生活的?
小風曾問過師父,可師父卻不說話,也是在那次,師父第一次罰了她。
小風挨了三個結結實實的手板心。
可是這樣就能阻止她小風嗎?猶記受罰的第二天,小風搓著依舊紅腫發麻的手掌心下山來到山門處。
“哈!外面的世界我肯定要去走一遭的!”小風手叉腰,眼里似乎閃著火光,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她說是這么說,但小風當天本意也只是想皮一下,頂多走出個山門十幾步,轉個彎看看,摘顆草回來,就假裝自己去過“外面”了。畢竟她也是個慫貨路癡,周圍還都是一片山林,她不敢走遠的其實!
只是小風還是小看了她所在的這個世界的設定,而小看了的后果就是被角荒那看不見但牛逼的護山結界彈飛十米開外。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今兒個是師父讓她出去的!誒嘿,你個結界再敢彈飛我試試!小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看著山門。
再次踏過山門時果然暢通無阻,小風回過頭來看了眼,野豬還沒走。
而莫名間,小風在那頭野豬身上看出了股說不清的感覺。但當她再想細看時,眼前天地一陣變化,反應過來時身邊哪還有角荒山門的影子。
“嗯?”小風又懵了。
她角荒呢?
小風看了圈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后,慢慢的蹲下身,雙手捂臉。
她還是決定先哭一頓!
“這是哪啊?!”
小風的到來打破了原有寂靜,遮天的茂密樹枝呼啦啦的飛起一片飛鳥,樹枝搖晃,落葉紛飛,神奇的是隨落葉一起掉落的還有一朵朵潔白的小花!
只可惜小風埋頭痛哭,并未欣賞到這美麗的一幕。所以當小風抽抽搭搭的振作起來一點后,看見身邊都是落葉與白色的點點小花,差點以為她又換地方了……
原來角荒山是有奧妙所在啊。小風哭過后倒是冷靜了下來。環境逼人成長,更何況現在她這個世界的“爹”還不在,就她一個人,沒辦法呀。
冷靜歸冷靜,吐槽還是慣例要來一發的。
你說這角荒的奧妙她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東逐那個老家伙不提前告訴她!天曉得她剛開始那會以為她是被師門拋棄了,她還超認真的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皮了被師父嫌棄。
唉,這坑爹的師父。
好歹也是十幾歲的初中生了,想通了就也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嗯,那就先左拐……左……”
等等……小風又開始慌了。
師父說出門左拐,她是出門了,可她出門之后還轉了圈看風景,看完下來又哭了一頓,早忘了最初的方位。
那這樣究竟是哪邊的左?
小風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阿東真的很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