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不到年底？
蘇妲己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些變了臉色，她低聲問：“是因為什么導致的？”
“他這里，長了顆東西。”
葉思邑指了指自己腦袋的位置，淡淡說著，“本來只是感覺身體有一些不舒服，我們都以為他是因為得知了女兒失蹤的事再加上年齡過高導致的，所以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來給他調養，誰知道就檢查出了腦瘤。”
“我們一致建議葉老先生前去美國動手術，但被他給拒絕了，送走了所有人后，他將我單獨留下，交代了讓我來找你的事情。”
“他似乎對他自己的病情不是很在意啊。”
蘇妲己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殘酷。
葉思邑已經習慣了這個小姑娘桀驁的態度，點點頭：“是的，就連醫生剛說出病情的時候，葉老先生也是一副極為冷靜的態度，似乎，他早就知道了是這個結果。”
蘇妲己默默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沉默了許久，終于有些譏諷的笑了起來，“果然有什么樣的父親，就有什么樣的女兒，他跟他那個女兒真的不愧是父女倆，就連對待自己都是一樣的冷酷無情，所以我剛才那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就是報應。”
“對待一個即將命不久矣的老人不至于用這個態度吧。”
聽到這樣尖刻的話，年輕的私人助理終于冷笑起來，“再怎么說，那也是你的親外公。”
“啊....可我怎么不記得我有這樣一個外公呢？”
蘇妲己嘴角扯了一下，笑了起來，“你見過哪個人的外公會對自己的親外孫女冷眼相向，會對自己的半個兒子見死不救，他跟他那個老公剛死還尸骨未寒就帶另一個男人回來的女兒有什么區別？”
葉思邑看著這個一臉冷漠的小姑娘，沒有想到她的恨竟然是因為那么復雜的原因，也沒有想到那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家事。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管是多么富貴的家庭，還是多么窮苦的家庭，沒有哪個能逃得掉。
她輕輕點點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們這樣待你，你肯定很難受，但，能不能看在他是一個將死之人的份上，答應去見他最后一面，也算是讓他能夠安心的離開。”
“我這個人很小氣。”
蘇妲己漠然道，“所以你還是回去吧，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去見一個將死之人的。”
“那好吧。”
葉思邑輕輕嘆了一口氣，微微笑了起來，“其實你離開家的這些年也很不容易吧，關于你的消息葉老先生一直都在安排我們給他定期匯報著，我能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很在意的。”
蘇妲己閉了閉眼睛，不做聲的笑了笑，“葉小姐，作為一個私人助理，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回憶中，想起許多年前她剛剛打贏那場官司來到這個屬于她的戰利品的公寓。
因為年齡還小，所以那些小區物業管理人員都沒有人愿意幫她這個沒有成年人陪同的小姑娘辦理入住資料手續，然而，就在她惶然無助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督促那些管理人員盡快將手續辦好交還給她。
仔細想想，她其實還是欠這個世上有些人的。
想著，蘇妲己輕輕笑了笑，她打開了房門，看著那個過了六年仍然沒怎么變樣的私人助理很快的收拾好了所帶的資料，然后還沒忘記將自己吃完的殘羹給裝進垃圾袋里提上。
蘇妲己就平靜的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走過，然后向電梯走去。
“離開那個家多年，難道你從來沒有想念過哪個人嗎？”
蘇妲己轉身關門的時候，葉思邑忍不住回頭開口，“知道嗎？當年你打贏官司之后，是葉老先生叮囑我一定要多加照顧好你，他擔心你年齡小會被人欺負，還有很多事情，都是他在暗中幫著你，如果你要真的不愿意以外孫女的身份去看他，用感謝的身份去也行。”
蘇妲己停下關房門的動作，抬起頭沖她微微一笑。
那樣的笑容沒有冷漠沒有無情，卻更讓葉思邑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葉小姐，你錯了，他對我好，只不過是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想要補償我，就跟那個女人把我從他那里接回來后經常帶我去吃好吃的，買好穿的一模一樣。”
蘇妲己微微笑著，稚氣未脫的臉上有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只是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所謂的虧欠，怎能用其它的東西來彌補，那是任何人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的債務。”
她微微笑著，抬起手來，將手中剛掏出來的香煙折斷，然后揉捏成一團，細細的煙絲順著她的指縫飄落在干凈的地面上。
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令人陶醉的醇香。
“就像是這根香煙一樣。”
蘇妲己摩挲著指尖，從煙盒里又拿出一根香煙，輕輕點燃，“就算是你從新拿了一根出來代替它，但煙盒里少了一根也是不爭的事實，誰也不能否認。”
葉思邑沒有驚訝她隨口的比喻，只是看著她熟練的抽著香煙，然后熟練的吐著煙圈，宛如一個面對叛逆期少女的長輩。
“那么蘇先生呢，你也是一次都沒有想過他嗎？”
她執意追問，她想知道這個離開家多年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就已經對那個家沒有一絲好感了。
然而，蘇妲己只是怔了一下，便呵呵笑了起來。
再也不搭理葉思邑，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唉，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看來她對那個家真的挺失望的。”
葉思邑看著關上的房門，輕輕拍了拍胸口，不過轉而又笑道，“不過一提到蘇先生，她就不說話了，也不算是不可逆轉，說不定從這個方向入手，事情就會有轉機。”
不愧是能夠坐上公司特助的位置，葉思邑敏銳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從樓上下來后，葉思邑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公寓樓，抬腳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葉小姐，分公司剛才打電話過來詢問下午安排慰問亡者家屬的事宜。”
車子旁邊早已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司機一邊匯報，一邊幫她拉開了車門，她一臉淡漠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五分鐘后，你再上車。”
司機點了點頭。
“對不起，葉先生，蘇小姐沒有同意。”
待車門關上后，坐在副駕駛上的葉思邑一改剛才淡漠的表情，恭敬的扭頭對著車后座位置開口說道。
原來葉正凌也一起過來了。
“那份資料她也沒有看嗎？”
那個一臉病態卻絲毫遮掩不住傲然的老人淡淡開口。
“原封不動！”
葉思邑微微點頭。
“看來這小丫頭的倔強性格還跟小時候一樣，又臭又硬，跟她媽一樣。”
老人對此結果沒有絲毫意外，有些欣慰又有幾分失落的笑了笑，才吩咐道：“那就將它銷毀了吧，記住，別讓任何人看到。”
“屬下明白！”
葉思邑點點頭，只是轉瞬她又遲疑了一下，這個表情顯然沒能逃過馳騁商場多年的老人。
“還有什么事嗎？”
“還有一件事就是，我臨走的時候跟蘇小姐提了一聲蘇先生，看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怎么樣？”
老人淡淡開口。
“先是一怔，然后一句話也不說，就呵呵笑著，你覺得.........”
葉思邑小心翼翼的看了老人一眼。
“看來問題的關鍵還是在蘇歸易身上啊。”
老人微微嘆息著。
“屬下也這么認為，依您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將那件事告訴蘇小姐？”
葉思邑說完這個建議，立馬就低下頭，就像是一個準備挨訓的孩子。
老人卻出乎她意料的沒有生氣，只是閉眼沉默著。
這讓葉思邑有些詫異，要知道以前只要是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建議，沒有人不會被罵回去的。
果然，疾病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小錘子，在老人那本就蒼老脆弱的心臟上狠狠的一敲，讓他對有些東西也看得開了。
“葉小姐。”
五分鐘很快過去，一直站在遠處的司機過來敲了敲車窗，輕聲詢問：“分公司又打來電話了，可以開車了嗎？”
聽到這個聲音，老人睜開了眼，輕輕的揮揮手。
“開車。”
葉思邑扭過頭淡漠的吩咐道。
等車子啟動，逐漸的駛出住宅小區，一直沉默的老人終于開口。
“小葉啊，麻煩你看下下禮拜的行程，看看能不能看安排個時間。”
“葉老，你的意思是...........”
葉思邑不可思議的扭頭，眼里全是驚喜。
“是，沒錯。”
老人笑著點頭，看著車窗外逐漸遠去的住宅小區，淡淡道：“我決定了，親自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