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相思相見知何日（三）

　　一

　　石宇烆捶胸頓足，這一口老血腸差點噴出，-------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什么？

　　所有語言就像機關槍里的子彈想要噴射而出，石宇烆還是忍了下來，道了一聲------

　　好好，謝謝戚小姐關心，一定注意。

　　二

　　這樣的妥協不是一次兩次。

　　后來石宇烆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說出的話。

　　也許還是那句話說的-------

　　在愛情的世界里，沒有誰比誰高尚，只有誰比誰卑微。

　　三

　　這一夜，石宇烆又給戚小云發了一闕詞，一闕《蝶戀花》詞單道珍惜相愛的每一分鐘，詞云：

　　流水匆匆春去了，還道光陰，真個斜陽好。倦眼憑欄鴻雁少，清溪不見魚銜草。

　　千里紅塵皆大道，你在西陲，我在東洲島。望盡天涯人杳杳，掌中流量千千兆。

　　四

　　猜戚小云怎么說？

　　她說：

　　你怎么會見“魚銜草”！

　　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高論，沒想到她卻道：“你是個吃貨啊！”然后一本正經地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石宇烆現在名聲這么大了嗎，連水生物界都知道了，厲害厲害！”接著連發了一個大贊搖頭的表情。

　　氣煞石宇烆。

　　五

　　戚小云的挖苦還沒有完，她繼續道：“你也別去什么‘東洲島’了，反正是‘見’不到，也吃不到‘魚’了，少禍害人家！”

　　六

　　戚小云又道：“你那是‘望盡天涯人杳杳’嗎，你不是嫌‘鴻雁少’吧，你這人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水里的不放過，連天上的也打起主意來了？”

　　七

　　要說這些問題石宇烆還能勉強應付幾句，后面的問題便真讓石宇烆百口莫辯。

　　戚小云氣勢洶洶地道：“‘掌中流量千千兆’，‘千千兆’你可真會夸張！”石宇烆正想解釋，戚小云的“猛攻”迅速開始，她道：“你一個堂堂總經理就那么心疼那點流量？”又冷笑道：“哦，我明白了，說白了是嫌我煩了對吧，那好，我以后不給你打電話就是......”

　　八

　　天啊，戚小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野蠻”的？

　　石宇烆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他一心只想消除戚小云的“誤會”！

　　九

　　那一夜，石宇烆使盡了渾身解數，用盡了所有對客戶都沒有用過的“低聲下氣”才勉強穩住了戚小云。

　　喂喂喂了幾聲，才發現戚小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吧！石宇烆對著手機，恨恨地哼了一聲，躺回床上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出了一身汗。

　　-------愛情可真累人啊！

　　十

　　戚小云再次把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早已經忘了那一夜對石宇烆的刁難，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那回事。

　　石宇烆心里也高興，跟戚小云“匯報”了方案的進展。

　　十一

　　馬書琚和方偁以焉玉萍朋友的身份順便看一眼靳新鵬，此后找些理由，交上了朋友，對靳新鵬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十二

　　誰也沒有想到靳新鵬居然是個傳說中的“媽寶男”！

　　-------不過是骨子里還有叛逆精神的“媽寶男”。

　　十三

　　靳新鵬對母親的命令幾乎言聽計從，從搬家，從上大學選專業，到畢業了到家里幫忙，無一不是順從母親的安排。

　　焉玉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靳新鵬在母親的要求下其實已經相親過幾回，不過都沒有成功。要么是靳新鵬故意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要么就真是對方看不上他。

　　十四

　　對于焉玉萍，靳新鵬說得也直白，沒有那么愛，也沒有那么不愛。

　　石宇烆心里嘆息，或者是他還等著母親大人最后的發話吧！

　　十五

　　不過有一線希望石宇烆的案子就要繼續啟動。

　　何況“希望”還真是不少的。

　　十六

　　據調查，靳新鵬明著不敢反抗母親，背地里卻沒少違背母親的意思。

　　以前他把所有的悶氣都發泄到游戲上，（這也是他和馬書琚、方偁能夠很快聊到一塊兒的原因）后來被母親訓斥，只得把注意力轉注到網絡小說上。-------用他母親的話說，畢竟是看書，總還有些益處的，何況她從來也不認真檢查。

　　這么的，靳新鵬倒是漸漸迷上了小說。

　　不過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對于像喝白開水一樣的網絡小說再也提不起興趣，最近居然迷上了古典文學。

　　十七

　　那一段跟戚小云聊天，不僅僅才思飛涌，方案也是一個又一個在石宇烆頭腦之中不斷推導、論證，直到最近終于成型。

　　十八

　　方案的第一步，誠如石宇烆最初的計劃，便是建立兩人一樣的價值觀。

　　這一點不難，焉玉萍雖說畢業以后除了看專業的書隨時準備考各式各樣的證書，就是看五花八門的肥皂劇，可是在上學的時候可沒少看文藝作品。

　　十九

　　石宇烆的方案便是------詞。

　　通話的時候，焉玉萍會跟靳新鵬提出游戲，每天通話，從詞牌名里隨即選出一個，寫到紙上；這邊焉玉萍也是一樣，然后兩人同時翻開。

　　一是測試了兩人的默契程度；二是就彼此的詞牌名開始聊詩詞。

　　二十

　　對于什么“默契程度”靳新鵬顯然沒有那么熱心，不過焉玉萍能夠跟他聊詩詞，倒是意外之喜，靳新鵬自然不會拒絕。

　　二十一

　　于是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忽然多了起來。

　　今天聊《長相思》吐槽一句：電車飛，火車飛，樓上伊人對夕輝。

　　明天聊《憶江南》慨嘆兩聲：多少愛，千里可心同？

　　后天說一說《調笑令》吐一吐心中深情：無聊獨對長天，明月何時得全？

　　......

　　二十二

　　第二步頗費了些周折，石宇烆卻覺得十分得意。

　　二十三

　　方案是這樣的，由石宇烆策劃，趙智興牽頭搭線，聯系上了花好月圓酒店的總經理。

　　石宇烆提出了他的方案：

　　公司會拍“愛情的七十二張假面”的紀錄片，花好月圓可以在里面出鏡，等于是免費給他們做宣傳。

　　由花好月圓提供全國范圍的連鎖酒店，每個月出一張優惠券，有一至三天的免費，給參與在這個方案中的沐浴愛河的男女。

　　條件自然還有不少，其中一條便是，石宇烆還要為花好月圓酒店做另外一組免費的宣傳廣告......

　　二十四

　　關鍵還是靳新鵬和焉玉萍這邊。

　　由焉玉萍提出，她和靳新鵬會從每個月之中選出那么兩三天彼此都休假的日子，從各自的位置出發，到某一個選好的地點。

　　而這個地點由石宇烆等精心策劃。以京城和云州為對角線，選了十一個地點。先是從京城出發，往西北幽州一趟。

　　看看大漠風光，領略草原風情；看一看落日，聽一聽歌謠。在天空海闊的草地上躺著，對著那有如清洗過，擦拭過的天空，數一數天上的繁星；或者奔跑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看著那嫩得出油的綠，追趕毛茸茸的羊群......

　　二十五

　　然后逆時針，繼續向北，到涼州。

　　去聽一聽邊塞的風，或者那風里還有大漢男兒幾千年前的雄壯，或者嗚咽！

　　去看一看邊關的草，或者那草上還有戍邊將士幾千年前的碧血，或者清淚！

　　去撫一撫邊關的墻，或者那墻上還有保家兒郎幾千年前的不甘，還有不屈！

　　二十六

　　再去水鄉江南。

　　看一看，小橋流水，看一看水墨村莊。在長長的巷道里，左右兩邊是白墻紅瓦，地上是墨色長石，遠處是淡淡云山。看一看炊煙裊裊升起，聽一聽雞鳴犬吠，再盼望著一段丁香一樣的愛情。

　　劃一葉扁舟，悠悠蕩漾，愛情的花在水中開放，慢慢駛向淺淺的波心。

　　二十七

　　再去看看大海。

　　看那碧波翻涌，聽那濤聲喧囂。

　　看那海燕翱翔，聽那白鷗鳴唱。

　　看那碧海深沉，聽那海風低吟。

　　要在朵朵浪花的簇擁里擁抱，要在鷗鳥的盤旋下擁吻；要把濤聲當作喝彩，要把驚險當作點綴。

　　站在海岸邊，大聲喊出愛的誓言：

　　風里雨里，不離不棄；浪里濤里，相偎相依。

　　二十八

　　十一個地方，十一次完全不同的愛情體驗。

　　最后那些地方在地圖上匯聚成一個-------心形！

　　二十九

　　石宇烆說得激情四溢，幾乎是嘴邊笑著，眉毛舞著，把這方案完完整整地給戚小云說了。很奇怪的，這其間，戚小云居然沒有一句議論，甚至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三十

　　石宇烆有些奇怪，開始還有些好奇，自己那么熱情洋溢的語氣難道還會把戚小云催眠了不成？

　　直到戚小云那邊傳來淡淡的一聲“嗯”，石宇烆才松了口氣。

　　三十一

　　不是松了口氣，而是心里徹底空了，好像氣都被抽走一樣。

　　三十二

　　也不知為什么，石宇烆忽然覺得非常失落，起初他懷疑是自己的方案不夠出色，把方案再仔仔細細地在腦子里想了一遍，卻不是。

　　再后來，石宇烆迷糊了，也累了。

　　三十三

　　很多天，再沒有戚小云主動打來的電話，石宇烆好像度日如年。

　　他很想把沒有說完的那個“秘密”給戚小云說，后來想想又實在開不了口。

　　那秘密其實也不是多么了不起，就是計劃順利的話，一年下來，焉玉萍和靳新鵬或者就該有孩子，真正“花好月圓”，方案將是重大突破，可是這種話，不知怎么的，石宇烆居然不好肆無忌憚地給戚小云說了。

　　三十四

　　終于，還是忍不住撥通了電話。戚小云那邊卻是很吵鬧。

　　石宇烆忍不住低頭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22:13！

　　石宇烆奇道道：“你不會在吃夜宵吧！”

　　戚小云叫了一聲道：“你說什么？”

　　石宇烆加大點聲音道：“我說，你這么晚了，還吃！”

　　戚小云笑道：“高興啊，為什么不吃......”接著一個聲音道：“小云，快點，你的魚熟了！”聽著是一個女生的聲音，石宇烆稍稍放心。

　　三十五

　　石宇烆沒話找話道：“吃燒烤嗎？”

　　戚小云笑道：“對啊，要不你也過來？”

　　石宇烆笑了，聲音卻有些苦澀，他道：“好啊，你等我！”

　　三十六

　　沉默一會，石宇烆才道：“這么晚，跟誰呢？”

　　戚小云大笑道：“跟誰，當然是追求者咯！”

　　石宇烆心里發苦，雖然她明知道戚小云不是那樣的人，她的心里也不可能那么早放下，還是忍不住道：“那可不行，我真得去找你去！”

　　戚小云爽朗大笑道：“好啊，我給你留條魚！”

　　三十七

　　那個熟悉的女生的聲音響起，道：“小云，跟誰呢，聊得那么開心？”

　　說著聲音慢慢變大，似乎已經把嘴湊到手機邊上，看來她跟戚小云還挺親密。

　　三十八

　　戚小云笑道：“別鬧，你的大恩人，要不要好好謝謝他！”

　　“大恩人？”

　　石宇烆心里想，自己什么時候還干了自己都不記得的好事了？

　　三十九

　　謎題立即揭曉，說話的是焉玉萍。

　　她接過戚小云的手機便迫不及待地道：“喂，石總嗎，你好！”

　　石宇烆笑笑，是焉玉萍那就好多了。

　　不過心中立刻一個疑問，戚小云怎么和焉玉萍在一起，還是這么半夜，是焉玉萍又去找戚小云，還是戚小云去找她？

　　四十

　　石宇烆沒有問，焉玉萍自然也沒有提起。

　　焉玉萍翻來覆去都是在感謝石宇烆。

　　短短兩個來月，她和靳新鵬卻似乎找回了當初戀愛時候的感覺。

　　不同的是，那時候的他們，手是十指緊扣著的，他們的心是緊挨著的；而現在呢，不能看到彼此的臉，不能牽到彼此的手，卻仿佛還是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

　　四十一

　　石宇烆幾乎沒怎么聽她說話，盡管她的話里都是溢美之詞。

　　他有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而且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強烈到石宇烆幾乎真就想沖出房門，直奔機場，直奔云州。

　　四十二

　　也不知焉玉萍喋喋不休了多久？

　　從她的字里行間都是甜蜜，那蜜金燦燦地流啊流啊......在石宇烆的心里卻跟那一抔黃土差不了多少。------一樣的讓他心煩。

　　四十三

　　焉玉萍是個不錯的女孩，自己在甜蜜之中，還不忘身邊的好朋友。------或者每一個戀愛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的，甜蜜的眼睛里看去，世界都是蜜煎煎的。

　　她似乎走開幾步，壓低聲音道：“石總，你趕快來吧小云帶回去吧，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瞎闖，我真怕她......”

　　四十四

　　石宇烆的腦子里嗡的一聲。

　　------戚小云終于還是走出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