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珩除了剛到山莊的幾日得閑,抽空和幾位愛妃同游檀德外,都坐在寶華殿處理政事,他可不止帶了后妃,朝中重臣亦帶了一半,還有家眷同行,偌大個山莊一下住進好些人,人聲喧擾之下,珍奇異獸都安靜了許多。
大臣自然不得在后妃居處隨意走動,都住在山莊外的院子里頭,內眷則沒那么多講究,雖住的離她們遠些,到底都在一個山莊里,難免會遇見。
浮生本身便不大愛到處走動,一出去又總能碰到這家的夫人,那家的小姐,一個個心里頭打的主意有眼的都能看出來,一來二去就不耐煩出去應付她們了。
重元朝后妃來源大抵有三,分別是禮聘、采選、進獻。
禮聘入宮的大都是豪門貴族之女,或是德才美名出眾的女子,一入宮便側封,位份也都不低,如賢妃就是禮聘入宮的,一入宮便冊了三品婕妤。
采選自然就是四年一次的大選,參選的也都是仕宦人家的貴女和良家女,選中便留在宮里,或是冊妃嬪,或是賜給諸王、世子,不入選的便各自歸家。
最后便是臣下準備的色藝俱佳、才色雙絕,尋合適的機會進獻給皇上,看中了自然就留在宮中做妃嬪。
也有那尋常人入了帝眼,一朝封位,從此飛上枝頭當鳳凰,但浮生還是比較傾向前兩種途徑的入宮的人,是以對這些外命婦臉色都有些淡淡的。
賢妃對這些人也沒有好臉色,謹德儀就更不必說了,到這兒以后又不必去向浮生請安,她窩在殿里一步不肯出,旁人來求見也都給回了,誰叫她現在正得寵,那些命婦也只好掩了不悅默默繞開這三處。
一時之間百花齊放萬家爭鳴。
宜容華就散步的這半個時辰,已經遇到三四個在路邊吟詩唱歌的了,嬌俏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眼刀自不遠處的粉衣少女身上飛過,恨恨道:“這就是各家的貴女?這幅做派也實在太難看了些!”
新秀在宮里頭想法兒勾引皇帝,那也是天家的妾,取悅自己的主君并無不可,可她們都是些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大庭廣眾之下搔首弄姿就有些難看了,說重一些就是不顧顏面勾引外男,到底還是會有侍衛經過的。
宜容華氣得直接跑來春禧殿跟浮生告狀。
浮生雖知道她們打的主意,可也沒想過會這么明目張膽。
蒹葭等自然不會拿這些事來叫她不開心,浮生又不出去,是以不知道亂到了這種程度。
蹙了眉看向宜容華:“你既看不慣此事,為何不制止?!?p> 宜容華心道她又不傻,上頭的幾位都沒發話,她若出口了,沒人計較還好,萬一覺得她僭越了,她可找誰說去,心中轉過幾個彎,面上卻有些委屈道:“您同兩位娘娘都不曾發話,嬪妾不敢逾矩,況嬪妾不過區區容華,對著那些一品夫人還需行禮,又如何敢說教于她們?”
浮生知她心思,喚了蒹葭勻妝,宜容華毛遂自薦道:“娘娘,嬪妾伺候您梳妝吧?!?p> 料她心中有底才敢開口,浮生便應了,蒹葭讓開一步,宜容華手上功夫很快,手下匆匆幾筆,傅粉描眉,唇脂勾染,鏡中妝容漸漸成形,較往日妝容倒還自然些,也不顯厚重,挽了個簡單的螺髻,宜容華語含羨慕道:“娘娘這一頭青絲烏黑透亮,真叫人羨慕?!?p> 蒹葭聞言面含得意,她家主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這一頭青絲都是長公主殿下尋了方子,專門有人每日按著方子護養的,可不是尋常人能比。
宜容華挑了支白玉響鈴簪給她簪上,退后一步笑說:“好了,還請娘娘看看是否滿意?!?p> 浮生自鏡中看到今日妝容,眼里流露出幾分贊賞,笑說:“容華手藝不錯?!?p> 宜容華見她滿意心里也高興,笑說:“娘娘滿意,嬪妾往后天天來伺候您梳妝?!?p> 浮生自首飾盒里拿了個羊脂玉雕蓮花的玉鐲,轉身攜了她的手套上,笑道:“難得一回便罷了,多花些心思伺候陛下才是,本宮這兒有人伺候,你不必如此?!?p> 說罷起身往外走去:“走罷,去瞧瞧本宮還不曾看到的好場面?!?p> 宜容華跟著她往外走去。
不出所料,沒走幾步就見到了臨湖起舞的女子一名。
淺藍月華流裙隨舞而動,映著粼粼波光,好似有光在她裙擺停留,仔細一瞧,細碎的鉆鑲嵌在裙擺上,反射著湖光,倒是好看又有心思,宜容華暗暗忖度,這還是個家底殷實的呢。
浮生靜靜看完了這一場舞,才對蒹葭道:“這舞跳的不錯,心思也好,去問問是哪家樂坊的,改明兒一道帶回宮,太樂署的編舞想來會更有心意。”
湖邊女子離她們不遠,話聽得很清楚,本聽貴人夸獎,面上俱是喜色,待聽到后來,小臉漲得通紅,背脊挺得筆直,淚水在眼眶直打轉,也不敢回頭,就那么尷尬立在那兒,不知該不該回頭請安,又怕回頭請安了真被帶入太樂署當舞姬,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浮生卻沒等她,丟下那句話就走了。
宜容華眉眼帶笑,跟道:“能得了娘娘一句好,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過到底是外頭的人,明年避暑再來此處,叫她跳舞給您看也就罷了?!?p> 浮生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也罷,就依你所言?!?p> 那女子聽了,好似被赦免一樣,低頭拎起裙角便跑了。
宜容華“噗嗤”一聲笑了,“這小姑娘也當真好騙?!?p> 都是重臣的家眷千金,哪能就那么一句話就被帶走。
浮生笑看她說:“容華年紀也不大,說的話倒像是自己老大不小一般?!?p> 宜容華臉一紅,又笑道:“來檀德的自然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若算年歲,嬪妾比她們都大上三四歲呢,這些又都是深閨嬌養的千金,真正厚著臉皮的倒少?!?p> 浮生笑了笑,并沒說什么。
受到驚嚇的姑娘一回屋就裝病躺下來,再不肯起床,她可不想被貴人認出來,從此就當個嘴下等的舞姬,連自己親娘也沒敢說,愣是在床上躺到此行結束。
浮生二人自然不知曉隨口的玩笑,就叫個小姑娘嚇了整整一個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