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梧向她回了一禮，兩人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簡單問候后仰梧便準備離開。
可是永嘉公主卻叫住了她，澄澈的眸子看著她，似乎是想說些什么。
“皇嫂，你……知道這幾天我皇兄去哪里了嗎？”
仰梧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永嘉咬著唇瓣，似是有些顧慮，最終她還是開口說道:“我知道皇兄他……去了哪里。”
其實仰梧并不是很關(guān)心郗楓去了哪里。但永嘉公主這副模樣，明顯是此事和她有關(guān)系，否則她大可不必如此糾結(jié)。
于是她對永嘉略一頷首道:“愿聞其詳。”
“皇兄這幾日，都去了定安侯府上。”
“定安侯？”仰梧感覺這個名字十分熟悉，讓她不禁聯(lián)想到了一個人……
“就是……孟將軍家。”永嘉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孟將軍”三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仰梧心底炸響，那些痛苦的回憶如同洪水開閘般洶涌而來。
孟云嵐……那個惡鬼一樣的男人。
仰梧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些答案，如果說紀梁被關(guān)在孟家的地牢里，那么郗楓的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永嘉公主，對方的眼神仍然清澈，讓她無法從中看出任何陰謀的意味。
“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嗎？你……又是為何告訴我這個？”仰梧心下有些疑惑。
永嘉公主搖搖頭，:“母后并不知曉，不然又該數(shù)落皇兄了。”
“數(shù)落？”這下仰梧更加不解了，“為何數(shù)落他？”
永嘉苦笑一聲，“大概是不想他被孟將軍影響吧。”
她看出了仰梧的疑惑，但她現(xiàn)在也沒法跟她說太多。有關(guān)軍政之事太過復雜，她下意識地不想摻和進去。
“總之，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其余的東西，就不是我能議論的了。”
她的眼神很真誠，純凈又柔亮，全然不似郗楓一般。
仰梧點了點頭，低聲對她道了一聲謝謝。
“皇嫂……”永嘉輕輕地叫住她，聲音清脆又纖細。
“永嘉其實是喜歡你的。”
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后，她便轉(zhuǎn)身進了皇后的宮中。
仰梧默默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一邊帶著柔依和晚琴回了宮。
郗楓這幾日去孟家，恐怕和紀梁脫不了關(guān)系。前幾日在她這里碰了壁，仰梧覺得他應該是想從紀梁那里下手了。
想到孟云嵐那人的行事作風，紀梁會受到什么樣的折磨，她簡直不敢想象。
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幕幕的酷刑與慘狀，每當想起這些事情，對仰辛與梁國的恨意就進一步加劇。
如果不是仰辛的昏庸軟弱……如果不是梁國的殘暴貪婪……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
紀梁不會被囚禁在異國他鄉(xiāng)、平河郡主不會功力盡失、甚至她也不會被送到涂山做人質(zhì)，微生也就不會另娶她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仰辛和北梁。
郗楓想和她做交易的時候，她承認，她有那么一瞬間的動搖。
破敗的申山王朝，早已經(jīng)從內(nèi)到外的腐朽脆弱，仰辛根本不堪為君。
可那是她的故鄉(xiāng)啊。
是她和微生相識相知、一起長大的地方，也是母后與外公摯愛的家鄉(xiāng)。
還有何其無辜的申山子民，他們又做錯了什么？
矛盾交織的痛苦幾乎壓得她無法呼吸。
自從那日見過皇后，不知是不是她跟郗楓說了什么，那之后郗楓便又回到了宮中。
他見著仰梧，什么也沒說，也沒有問起皇后的事。
似乎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計劃，而旁的一切，只要不影響他的計劃，便都不甚重要。
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月，仰梧也漸漸適應了宮中的生活，不像起初那般無所適從。
平心而論，只要不涉及殺伐與戰(zhàn)爭，郗楓這個人倒也不錯。
文質(zhì)彬彬，玉樹臨風，一如往日風度。
某天用過晚膳以后，郗楓突然說道:“明日你隨我一起去定安侯府，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仰梧拿著書的手頓了一下，心中有些慌亂。
“去干什么？”她放下書本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
他走近仰梧，拿過仰梧手中的書看了看，詫異道:“……《古梁神異志》？”
“你好像很喜歡看這類神神鬼鬼的東西。”
郗楓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她，旁的女子要么是琴棋書畫，要么是詩舞刺繡，最特別的也就是舞刀弄棒一類的女中豪杰，像仰梧這樣傾心于神鬼奇異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仰梧倒沒覺得有什么，她神色如常:“殿下應該也聽說過我災星的名號吧，跟‘久病亦成良醫(yī)’一樣，這樣的日子久了自己也便想研究研究。”
這個說法倒也不無道理。
郗楓沒再問她，只是囑咐她早點休息，明日出行時才好打起精神。
這天晚上仰梧心亂如麻，心中既希冀又害怕。
害怕見到一個被折磨得傷痕累累、體無完膚的紀梁。
那個她在雪夜里撿到的少年，如同璞玉一般干凈美好。而這塊美玉如今卻陷進了骯臟的泥沼里。
可第二天的景象，卻大大出乎仰梧的意料。
仰梧睜大眼睛，對眼前的場面有些不敢置信。
“……紀梁？你是紀梁吧？”
她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似乎不敢確定眼前一幕的真實性。
眼前的男子見到她后好像更為驚訝，蹭得一下站起身來，驚喜地喊道:“殿下！”
郗楓和孟云嵐對視一眼，后者會意地點了點頭。
仰梧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左看右看，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他沒有少胳膊少腿后才松了口氣。
但她又覺得奇怪，她上次見紀梁時，他分明滿身的傷痕……
現(xiàn)下卻是衣著光鮮，精神煥發(fā)，完全看不出受虐待的樣子……
這不合常理啊。
“紀梁，他們沒有對你做什么吧？”仰梧小心地問道。
紀梁眼里劃過一絲不明情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先前他們對我用刑，但后面發(fā)現(xiàn)沒用的時候，便一反常態(tài)地將我放了出來，甚至還找人給我療傷……”
他也不清楚梁國人此舉是為了什么，但他想到先前仰梧對他說過的話，便忍耐了下來，打算靜觀其變。
仰梧回頭看向倚在門口的兩人，注意到她的目光，郗楓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孟云嵐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小玉可還滿意？”郗楓微笑著問道。
此時此景讓仰梧覺得有些不真實，她看著郗楓，疑惑地問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