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險俞山驚魂夜(1)
“你沒聞到?”
“沒有啊,你在聞什么?”
公子陽深吸一口氣,濕泥土腥氣已經消散,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五感究竟還靈不靈敏。
濕泥土的味道,究竟在哪里聞到過呢?為什么死后到了世界之神的居所,還是久久不忘?
這個疑惑,公子陽找不到答案。
回看棋盤,*代表公子季的“軟刷”棋子仍然消失不見。*風臨以西的地面上升騰起陣陣沙塵,籠罩了亂石山。
觀棋者腦中劈過道閃電一般,脫口而出:“還有異物逼近,風臨仍不安全。”
“早就說了,百虺入城嘛。”
小童則覺得事不關己,專心于批閱人間奏折,他的批閱心思縝密,斟字酌句,針砭時弊,平衡各方勢力,可說到這份盡心竭力,于人世間無益無用,因為他高居九天之上,批著折子上的那些個字句,費盡心血和筆墨卻不能為世人所知。盡管如此,他還是筆耕不輟。相比來講,君安城中的那位差的太遠:倘若看一眼君安城的棋盤,便可知,新君近來更加隨心所欲了。
“百虺入城,到底是些什么鬼怪?”
“亂石山肯定算一處嘍。其他的,誰知道呢。真正的敵人還沒來吧。亂石山埋著的才幾個呀?!?p> 小童頭不抬眼不動,批完身邊堆疊的奏折,公子陽正要插空追問,小童伸出手從黑暗中一攬,不知從哪兒又抱來一捆奏折。細心的公子陽注意到,這些新奏折材質有別于君安,于是好奇問道:“不是君安城的折子,你也批閱?”
小童仍不抬頭,拆開一卷細細查看,神態十分認真專注,語氣則十分平淡:“那當然。全天下的折子,我都要看。”
公子陽想到,從見到他一開始到現在,小童手里的筆就從來沒停下過,且不說夏源之地九鼎國每日奏折加在一起有幾千幾萬卷,莫忘了,此處為神之居所,就風臨城棋盤棋局變化速度來看,數年積累的事情在棋盤上不過一瞬間。他記得曾聽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按照這個比例計算,小童手里的奏折,除非到了九鼎國破敗,人間湮滅的那一日,都是批不完的。
公子陽搖著頭,覺得小童在做的,好似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之類永遠無法實現的宏愿,還是風臨城即將發生的事情更加牽動他的心弦。他轉回頭來,緊張地看著風臨盤上形態各異的棋子。
*魚面棋暫時被封印,毫無動作,兩個人面棋彼此對峙又靜止不動,終于復活過來的“龍”字棋搖搖晃晃,依然在自顧自地游移,鮮花棋子怯怯蝸居一角。*
“尨弟也要參與城主爭奪嗎?
”公子陽又想到,這才只是夏源之地九鼎國中的一盤棋,其他八個護鼎國呢?每個國家都有自己一盤棋,而九盤棋都下完,決出九國的九個贏家,還有最后一盤逐鹿天下的大棋等著呢。
環顧四周,眼睛所見只有面前這一盤風臨城的棋。
那么,其他八盤棋在哪里呢?
“你見過——除了風臨棋盤之外的八盤棋嗎?”風臨城的觀棋者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小童埋頭閱卷不歇,隨口道:“看過,跟風臨城一樣,沒什么好看。”
公子陽吸了一口氣。他開始往前想:當風臨棋局結束、新任太史繼位后,夏源之地的九鼎國是否還有棋局未結?或者,當九盤棋結束、即九個國家國內事務平息,誰能保證天下不會開啟一盤席卷九國的大棋局呢?
到那個時候,風臨城又該處于何等位置?可否安然度過更多的危機?
算了算了,太遠的事情多思無益。還是先緊密跟隨當下局勢吧。
觀棋者把目光重新凝聚在風臨棋盤上。
很快,*形如算盤的土色棋子自西向東昂首闊步*,觀棋者悲嘆不已,上一輪紛爭未熄,新的爭奪又起。不知這未來者究竟為何人,將要給風臨城帶來怎樣的災難。
觀棋者心如亂麻,恍恍惚沒注意到,*緊隨算盤棋子骷髏頭棋蠢蠢欲動,從棋盤的最西邊開始向東逼近,其后起起伏伏,密密麻麻的黑色波紋涌動不息,尚且看不出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第二回合---------
*紅色金魚棋子被打得半死不活,深藏于泥土之中。土色算盤棋子逼近風臨城。兩枚人面棋嚴陣以待。一直毫無動靜的狼頭棋突然出場,飛落棋盤格上,落在了土色算盤棋子的旁邊;若有擊殺目標,一擊即中,虛無實發。棋盤上的九枚正棋均吊著一口氣,心中慶幸來者只是“游棋”。狼頭棋占格不走邊,正如世界之神所說,不參與風臨城之爭,不帶殺氣。尚無形狀的類黑色棋子向前邁進一格,走得是偏位,對整個局勢不起任何作用或影響。蹩腳的“龍”字棋繼續茫無目的胡亂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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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源之地南方火離國往東,過了地界,進入風臨的第一座山明教險俞山。也是星辰塔五徒之一,徐奕的任職地。
月色靜靜灑在林中高草上。
一只兇狠的惡狼隱藏在草叢中,或許正在等待著捕獵的最好時機。然而,稍微細心的人會覺得奇怪,狼眼在月下總是發出駭人的寒光,未撕碎獵物之前,先用目光殺將之刺穿,可是,這只狼兇狠的目光哪里去了?
其次,之所以覺得奇怪,狼這種善于隱藏行蹤的捕食者,應當忌諱在獵物面前過早暴露,再看這只草中的狼,半個狼腦袋高高浮在草叢上算個什么,不是引人注目、提醒獵物趕緊逃命么。
再細看去,你會發現這只狼真的有些奇怪,從光亮的皮毛到豎起的耳朵,絕對是真真正正一匹體型碩大的狼,可為什么在草叢里趴了半天,一動不動呢?它的面前,并沒有野兔野鹿等獵物。
這個到底是什么狼呢?
草叢里的這條“狼”蠕動一下,略帶有少年氣的沙啞聲音舒舒服服打個瞌睡:“咦——天亮啦?!?p> 原來,這并不是一頭活狼,只是一整張上好的完整沙漠狼皮,低下藏著個剛睡醒的少年人。而那個高調露出草叢的狼頭,叫他當做帽子一樣扣在腦袋上作為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