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在B市人民醫院實習的某一個下午,我去醫院大門口準備幫舍友取快遞。
B市的夏天要急促一些,遠遠蓋過了寧諧市的慢節奏,在這邊待久了會很想念之前那座溫柔的城市。
想念圣熙中學遺世獨立的幾排銀杏樹。
你說,錯過的花期還會不會再次拉長,被它們描摹后的夏天只會更美吧。
地上攤著一堆快遞袋子和快遞盒子,大大小小的,沒有秩序。
快遞小哥正在打電話,看起來挺著急的,沖我點了點頭后,就沒有要理我的意思了。
他在示意讓我自己找。
我只好蹲在那一堆亂糟糟的被蒙了塵土的棕色盒子旁自己找。
快遞小哥往上扶了扶頭盔,掀開額頭上吐出的一層汗來,“這么薄的一個快遞,再郵回去不值當吧,還要掏郵費。”
“是啊,我都已經到了這家醫院門口了,”快遞小哥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拉開三輪車后面的小門,繼續拿著手邊的機器掃描,往出拿包裹。
“我覺得不用再往回郵了吧,你說呢?”他苦口婆心的說。
卻還是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
我只好打斷他。
“呃,您好,我取一下快遞,”我站起身,把找到的盒子拿給他。
“你等一下啊,”快遞小哥和電話那頭的人說。
我終于被發現了。
“名字,電話。”
“田曉曉,電話尾號是4535。”
“給,在這兒簽個字。”他把快遞單從盒子上撕下來連同筆一起遞給我。
然后從三輪車里拿出一個很薄的快遞袋子,翻來覆去,還在費力和電話那頭的難搞某某人溝通。
“誒?師傅,”好像是我的名字。
同名同姓?或許吧。
這么有緣。
“顧淺淺,這是我的名字啊,”我貼近看了看再次確認了一遍,“是我的快遞嗎?”
是英語六級的成績單?
可憐我考了幾次終于過了。
“你叫顧淺淺啊,不是田曉曉?”
我趕緊解釋,“代取的,代取的。”
然后快遞小哥露出眾里尋我千百度驀然回首我就蹲在他身后的神情。
“看一下手機號能對上嗎?”他補充。
“嗯。”
“那正好,”快遞小哥把明目張膽滑動的頭盔又往上抬了抬,“寄這個快遞的人又讓給郵回去,這多麻煩,還費錢,你跟他好好說說。”
快遞小哥一臉憂國憂民的看著我。
還要收回去?難道不是英語六級的成績單?
“嗯,好,”我接過電話,“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風咧著不斷升溫的嘴角。
偶爾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我判斷不出來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奇怪?
但總感覺很熟悉,我竟然想到了那抹清晰的薄荷香和那彎舒心的弧線。
高三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我竟然還會想起他。
是最近太累了,幻覺?
“喂,你好……”
沒有盡頭的盲音,節奏規律,但在每個該停頓的地方都被修改成了另外一個版本,不愿意接受的滿是細微的失落。
丫頭,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那天去KTV點了一首《丫頭》,突然想起了你,就給你寫信了。
對啊,我又想你了……
和林陌的字跡很像。
我沒有再繼續往下看了。
就跟當初臨陣脫逃一樣。
一切能夠存在的都有自己擺脫不掉的限定,像棒棒糖有固定的保質期,像每一屆學生最終都會畢業。
像我一直記得默許讓我依賴的你。
雖然以后也會忘記。
甚至連根拔起。
忘記銀杏的澀香。
忘記苜蓿花嬌羞的模樣。
忘記那些漫過陰影被陽光磨損的時光。
只是,
你是否還會想起曾經的我,和我喜愛的抹茶香。
像是有種熟悉的力量在輕揉我的頭發。
我捏緊信封……
知道你沒有再等我了。
可還是會有期待。
所以是你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