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千開始刻意地避開阿澄,他再沒多跟他說過一句話,廣播臺的工作他也辭了,他表面只一心一意地撲到了學習上,可是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個疙瘩。
他自然而然地覺得這個事肯定不能跟爸爸媽媽說的,要說也就只能跟憶塵說說的。好在這個夜里,他沒有先從他那里聽到某個雌性生物的聲音,謝天謝地。
“你還真是小心眼,一報還一報,我說了你也可以騷擾我,你還真就夜夜擾我好夢,大哥,這都一點了,凌晨!”
“你以為我是你,換件新衣服都要跟我說一下,我找你都是有正事的!再說我剛寫完作業,你以為我容易的嗎?”
“那說吧,你有何正事?”
“憶塵,你對gay有什么看法?”
“gay?哇,陸小千,你不會的吧,你喜歡上男人了?怪不得你不找女朋友,你居然要找男朋友。不過,這年頭有什么不行的啊,我認識好幾個男的,都是gay…”
“……”陸小千翻了個白眼。
“你別有啥心理上的芥蒂的啊,是就是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你爸爸媽媽,叔叔阿姨本還費盡心機地指望你給他們娶個漂亮媳婦,不過也沒關系的,你不用怕?!彼€越說越激動了,“我認識的好幾對,你知道嗎?他們兩個人的媽媽還都認識,人雙方都沒多說什么,都同意了,還有來有往的。所以啊,小千……沒啥是不行的,想干什么就去干啊,沒人可以阻擋住你的心的…”
“你閉嘴,聽我說,你再說我掛了啊!”
“別別別,我很好奇,誰啊,這么大的魅力,居然讓你出柜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咱倆性取向還都挺正常的。等會兒,不會是我的吧?陸…”
“沒錯,就是你!”陸小千一說話就被他打斷了,明明是自己有話要說,卻偏偏要聽著他叨叨一通。陸小千氣急吼了起來,掛掉了電話:他怎么也這么覺得我?我不是的啊,怎么連他程憶塵都這么說,真氣死我了。
憶塵又給他回撥了好多電話,他一接起,那邊就又開始叨叨:“陸小千,我,你可得想清楚了,真是我???”
“不是!”
“不是我,那是誰?”
“你覺得我要是個gay,除了跟你還能跟誰?”陸小千憤憤道。
“也是啊,那就不是了!”
“就我之前跟你說的廣播臺的那個男同學,你還記得嗎?”
“他是…他騷擾你了?還是你動搖了?”
“你能好好聽我說嗎?”
“好的,你說!”憶塵終于安靜了下來,你是沒聽見他剛才有多激動。
“就他那天邀請我參加了一個聚會,那個聚會上挺多他這樣的人的,然后……”
“咚咚咚”,突然門開了,嚇得陸小千手機都掉到了床上,燈亮了,門口站著的還是媽媽,幸好他還沒脫衣服。
“兒子,你跟誰打電話???都這么晚了!”陸媽媽狐疑地看著他。
“我媽來了,改天再說!”陸小千即刻撿起手機掛掉了電話。
“誰啊?”
“憶塵!”
“憶塵啊,你倆說什么呢?還悄兮兮地不讓我聽見!”陸媽媽的笑讓小千覺得有絲不懷好意。
“隨便聊聊!”陸小千微微笑道,“好了,媽媽,挺晚的了,你快睡吧,晚安!”
“晚安!”
陸小千躺在床上,可謂心力交瘁,他再沒大半夜給憶塵打電話了,還是專心學習吧,他又和爸爸媽媽定了暑假的約定,只要他成績好,暑假便就是他自己的一個月。
那天在教室里,阿澄又主動找到他了:“你不是挺喜歡播音的嗎?為什么辭了?”
他沉默了一下后直說了:“說實話,不太想見到你!”
“那我辭了吧,我其實老早就有打算辭了的,況且你也確實比我有實力!”
陸小千沒有說話,也并沒有抬頭看他,只是手中的筆頓了下。
“挺想見見她的!”他突然又說道。
“抱歉她在我老家,還有,現在咱們只是同學,以后分班了只是校友,僅此而已!”陸小千絲毫不帶留戀道。
“嗯!”他輕聲應著走開了。
日子又恢復如往常,現在播音室只有他一個播音員了,臺長說已經開始宣傳招新了,不過臨近期末,可能要等到開學才能安排到新人。
陸小千說沒事,他一個人也可以的,他有時倒寧愿就他一個人算了。
那些憑心而論的臆想說不定有一天就會成真了呢!
陸小千積攢起了一大堆的心里話,終于熬到了放暑假,終于可以見到程憶塵了。放假第一天,他已經收拾好了行囊,自個坐火車去的,也不待成績下來了。他對爸媽那可是表現得自信滿滿,聲稱自己絕對沒問題。說大話的嘛,怎么說都行,他還是能把爸爸媽媽忽悠住的,等到日后那就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吧!
反正腿長他身上,他們又不能時刻看著他,這是憶塵說的,錢不夠的話少爺包養他。從他所在省會XA市到上洛市茶縣坐火車大概四個多小時,他本是攜帶著一本書的,意欲打發時間。然看了一會兒便就被車上來往不斷的人群擾得心緒不寧,幸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他透過車窗去看沿途的風景,風景在一點點變幻,勾引著他的思緒神游天外。
這種感覺真是美妙!
他想起了他給阿澄胡謅的那個女孩兒,當時情況緊急,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然他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像憶塵一樣坦蕩地好好活著,他是個自尊心挺強的人的。
他不想想那些,他可以只想些美妙的事情,比如說那個他臆想中的女孩兒:
我是在老家遇見她的,她是我爺爺的隔壁鄰居家的孩子,姓…程,比我低一屆,也比我小一歲。她皮膚白皙,細胳膊細腿的,長長的頭發,我最喜歡他那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像水一樣澄澈,盈盈一笑,眼角仿若會蕩漾開漣漪來。她身上散發著的是自然花草的香氣,身形窈窕,氣韻獨特,那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她不化妝,卻是村里公認的素顏女神,她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兒。
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我十三歲的除夕夜,那也是我唯一在老家過的一個年。老家青山綠水,是不禁煙火的,我見她第一眼,她手里拿著兩只煙花棒,在兩個散發著清淺朦朧的紅光的燈籠下,她揮動了起來,煙火映著她的眼眸。我還拍了照片的,不過她一意識到就跑向了我,奪過我的手機給刪了。
我們也是如此相識的,彼此做了介紹。她告訴我村里的孩子過年都是通宵的,她讓我陪她一起守歲。那一夜,我們談了很多,她給我講她的家鄉生活,我也給他講我們的大西安。她說她沒出過家鄉,等有一天,她會考上我們西安的大學。我說我也會請她來我家玩的,也會領著她不讓她迷路的。
就那個假期,我們幾乎每天都要見上幾面,在后院的柿子樹下,我們無話不談,她也愛讀書,我們還常常在一起談論我們喜歡的詩詞小說,感情愈發微妙。
她說喜歡我穿白襯衫的樣子,很帥。(他平時的確常穿白襯衫,外面穿校服,里面穿白襯衫。)她說她愛聽廣播,她沒有手機,她只有一臺聽英語聽力用的收音機,所以我才要去播音臺的,我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從廣播里聽出我的聲音,她一定會很欣喜的??傆幸惶欤乙高^廣播向她告白,要讓所有聽廣播的人都知道我愛著一個姓程的女孩兒。
老家經濟發展狀態不很好,在他們那個小村子里,不考上大學的孩子都是沒有手機的,并且對于早戀這件事她父母也是很不允許的,要求苛刻,我平時跟她見面都是要偷偷的,所以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我每次回老家,其實最想見的就是她,所以去年跟爸爸媽媽約定,讓他們準允我假期自由。去年寒假在我爺爺的葬禮之上,我又看見她了,可是那是爺爺的葬禮的啊,我落淚之際,她偷偷地遞給了我一條手絹,替我擦拭了眼淚,她的手觸碰到了我的臉頰,那是我第一次和她接觸,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我感覺全身像是有電流沖激一樣。我不是沒有欲望的,可是那是我爺爺的葬禮的啊。
她說她會來西安找我的,我也承諾了她,我會一直等著她的,等到她來的那一天。我晚上還總是會做夢夢到她,有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你們知道我有多難受的嗎?我在夢里意淫過她的,我……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兒,我們都別玷污她了好嗎?她是我的秘密,還有三年,我再等三年就好了,就三年,我是可以熬過去的。今年暑假,我再努力一點兒,就還能再見她一面的。
阿澄貌似是相信了,阿澈看他鐘情的另有其人,還是如此深情,便也就沒多說什么了,小小警告他離阿澄遠一點兒。陸小千自然是巴不得,氣死他了,差點兒就被…他要再跟他來往,他豈不就是作死的啊,就是心疼他的播音位。
一下火車,他感覺心情大好,他想那個女孩兒想了一路,他決定了回家的路上,他還會繼續想,想著他和女孩兒的續緣,萬一哪天阿澄又問起來,他也不怕,坦坦蕩蕩地繼續把故事編下去。
他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事無巨細地講給了憶塵聽,包括這個他臆想出來的女孩兒,一一都挺細致的。
他說到情況緊急時,憶塵拍案而起:“操,那群人活得不耐煩了吧,敢動你,我要在場,絕對弄死他們!”
“我也這樣想,要你在我絕對不怕,憶塵,你也教教我吧,打架看來是必須的,雖然我已經用我的智慧解決了。”
“走,咱現在就去,我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一下不可!”憶塵這還真是聽風就是雨的。
“算了算了,他們只是一度以為我不敢承認,覺得是我好面子,還通過分析我的一系列社交覺得我就是的,可我真的不是的啊!”陸小千感覺那時就是啞巴吃黃連。
“不是就不是嘛,清者自清。不過你急中生智編的這個故事,倒是蠻浪漫的,還把一切說得有理可尋,裝得還真是個有模有樣的癡情種的?!睉泬m又開始沒良心地嘲笑他了。
“我本來就是,可不像你,憶塵,我正經地警告你,別再干那事了!”
“什么事???”憶塵裝得不知道。
“你不要覺得那些女孩兒是單純好騙的,你給不了人家想要的,你就不要去糟踐人家,這是很缺德的事的,不是過家家玩游戲的!”陸小千說得一本正經。
“那你意淫什么?。俊?p> “我那是…編出來的故事,為了…讓他們相信的,那女孩兒還都是我沒有邊際地構造出的呢!”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看過的女的比你見過的都多,而且我是看透到了骨子里的,這事你就別管了,我有分寸的!”憶塵嘻嘻一笑,搪塞了過去,先給舟車勞頓的陸小千好好安頓一下。
“憶塵,你就是一個人住這兒的嗎?你真覺得一個人好的嗎?你為什么不要爺爺奶奶在身邊的?。磕銢]想過,萬一以后,他們不在了,你會后悔的?!?p> “是爸爸說的,那是爺爺奶奶年輕時候的夢想,兩個人一起周游世界,看遍天下大好山河。爺爺奶奶總將一切都規劃得井井有條,包括爸爸,他們說等到爸爸成家立業,一切安定了之后,他們就退休,而后一起去環游世界。后來爸爸走了,留下了我,我又把他們給耽誤了。”
陸小千緘默了一會兒,這個少年比他想象中懂事多了的,這些都是程叔叔教給他的吧!“憶塵,如若沒有那本程舒浩,你覺得自己會是什么樣子的???”
“不知道,可能我會成為一個嫉世憤俗的叛逆少年的吧,作惡多端,渾渾噩噩,還有……不知道!”憶塵攤手道,“小千,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一下楊桃啊?”
“嗯,說起楊桃,我跟你說,其實我見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