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甜甜覺得他們是真的忘記了她的存在的吧。
她就眨眨眼,也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終于后備箱打開了,多么清新的空氣,又是多么明朗的天空,就是有點兒冷,遠處矗立著一座染指藍天白云的雪山峰。
這是草原,這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她不禁一下子躺在了草地上,如同羊群一樣打著滾,好舒服啊。
“是這兒了吧?”
“嗯!”
憶塵轉(zhuǎn)身,對著走過的前路鄭重地揮了揮手,何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一齊凝視著這塞外之景。
“頭兒,你知道嗎?我以前有一個朋友,她總是說,長大后一定要去坐一次川藏線,從家鄉(xiāng)的山水平原到這山脈高原,看不一樣的藍天白云。”
“一個人嗎?”
“我曾經(jīng)許諾要陪她的,不過后來沒啥聯(lián)系了。”
“難得憶塵還能記得你以前諸多小女朋友之一啊!”
“她不太一樣。”憶塵并沒有多說,扭頭看著無盡愜意的小滄海,哈哈大笑了起來,“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哇,小滄海,這么舒服的嗎?你干脆當(dāng)只羊算了,這真是一點兒警犬的樣子都沒有。”
“汪汪汪!”她繼續(xù)打著滾,才不要理他呢!
“走了,咱們要干正事了,快起來,注意你的形象!”憶塵拿起她脖間的繩子道。
她仍舊不理他傲嬌地叫幾聲:“哼,你這么說我我可是要不高興了,不走就是不走了!”
憶塵拉了又拉,居然還拉不動了。
“哼,我不想走你休想拉動我!”
“得嘞,你不走,那你自個一會兒同羊群玩去吧!”憶塵把將手中的繩子松了松,“訓(xùn)導(dǎo)員說對你啊,要溫柔點兒才聽話,不能勉強你,尤其不能強迫你,那好吧,我就…”
憶塵笑笑,故意放下繩子拍拍手:“頭兒,咱們走吧!”他故意走三步看她一眼,她還是懶洋洋的:哼,我可是高級狗狗,才不跟你玩這么幼稚的游戲呢!
何局只笑:“小滄海,走了!”
這一呼喚她立即豎起耳朵站起身來,昂首挺立地到了何局身旁,就是要和憶塵過不去,你和她前世可是有仇的,她可沒忘。
三人背對著那座高峰入云的雪山之巔,恍惚間她一扭頭,如入幻境,山間雪石冰塊不僅癲落入了她的眼眸,還將那山間的所有生靈包括她一齊淹沒,而她僵立在那里,置身事外似地一動也不能動。
“小滄海,走了!”憶塵一聲呼喚將她從那份眸中的詭異中拉了回來,眼前一切卻又甚好,天明,云白,山高。
“何局,你們終于來了,歡迎!”
“嗯。”何局同他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深人靜之際,那只不用睡覺的狗狗偷偷跑了出來,躺在這方遼闊的天空之下,不遠處,那座雪山巍峨挺拔,她輕輕叫喚了幾聲,隨即幻化成了人的模樣。
也就呆愣了片刻,身旁立即多了一絲人影。
“師父,為什么我眼中那座山會崩塌?”
“你的錯覺!”
“不會吧,我真的看見了。”她揚起指尖指著那兒,“我還清晰地感覺到了震動…”
“山怎么會塌呢!”他語調(diào)輕松。
“可是那山上有雪,萬一……雪崩!”甜甜瞪大雙眸看著他。
“那又如何?天災(zāi)那是命!”
“喂,怎么可以這樣,我要去告訴他們,我可以阻止的,我明明可以……”甜甜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飛快地往回跑。
他看著她,不動聲色;他可以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甜甜就這樣一直跑一直一直跑啊,可是仿佛魔怔了一般,她跑不出去,無論跑多久,她都跑不到頭,一切就好似這原野在擴展,在以超過了她的速度地向四周蔓延。
她匆忙,兩只腳疲倦了,重新變成了四條腿的狗狗,她是被訓(xùn)練過的,她可以跑得快的,可她還是跑不出,她錯愕了,一轉(zhuǎn)身,他競還在她身后一步之遙。
“那是命,命運那是無人可以掙脫的!”
“不會的!”
“該發(fā)生的,誰也阻止不了。”
“為什么?”
“因為我們從未存在過。”
“不,我們在的,在的,我們知道,我們就可以阻止的!”
“那就要看你是否可以跳得出這方土地了!”
“我可以的!”她轉(zhuǎn)身幻化成小滄海,揚起矯健的四肢:你說過的,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不會是白費的,而你是從來不會說假話的,所以,我可以的,我是一只訓(xùn)練有素的軍犬,我可以的。
她可以看見,外界的一切都在以她奔跑的速度在轉(zhuǎn)換著,她越跑越快,快得根本看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可她能做的似乎只是奔跑,跑出這片土地,就可以的。
跑…
跑啊…
不停地奔跑…
不要停歇…
不停歇…
可是,很累…
真的挺累的呢……
她疲倦了…
她也跑不動了…
云在天邊不停地變換著,好快,她眼中這個世界運轉(zhuǎn)的速度真的太快了,
太…快…
她跟不上了…
她趕不上…
他在身后告訴她:“算了吧!”
她聽不見,風(fēng)好大,沙也很大,好似空氣中還彌漫著羊毛的味道,她聞著了。
“你本就超脫于了這個世界之外,你本不就是想同她相離的嗎?為何還要跑出去?”
她聽不見,草地好硬又好軟,她是踏在土地上的,她感覺到了。
“累了吧,累了就回來吧!”
那聲音好魅人,她真的也好累,好想,轉(zhuǎn)身,回來。
“你于這個世界,從未曾存在過,那么這個世界于你,為何還要存在?”
“我不存在,可是他們存在,他們都還在真正地存在著!”
“他們與你何干?”
“他們與我無關(guān)!”疲憊的步伐仍舊未曾停下。
“尚甜甜!”
“我在!”
“回來吧,沒用的!”
“沒用也沒關(guān)系的!”她不停。
……
無盡地奔跑,無需思考。
“那兒又沒有什么人,哪里來的生靈涂炭!”他手指輕點在她的眉心,一切仿若又恢復(fù)了原狀。
“嗯?”
他推了她一把,她就出來了,終于出了那片土地,可她還是在奔跑。
不,是她剛才在奔跑,現(xiàn)在面前正是那座雪山,雪…山。
“咱們就跟上山去瞧瞧!”有人說道
憶塵將繩子遞給了另一名警員,隨即便自告奮勇地跟隨了兩隊人,上山…
“汪汪汪,別啊,上山,不能上山,不能啊!”犬吠聲突然響起,她立即掙脫掉繩子拼盡全力地跟了上去,
然后悲劇就是要如此發(fā)生了嗎?
……
“醒了?”他瞥了他一眼,一臉平靜地隨意說了句。
甜甜動了動手指,伸了伸腿,隨即又坐起身來,細細地盯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一陣暗嘆:“天吶,我居然還活著呢!這也太不科學(xué)了吧,我當(dāng)時都差點兒以為我會尸骨無存,魂飛魄散了,而后連你也是回天乏力了呢!”
“要我乏力的話,那便就是人間自然不再是自然之時!”
“自然非自然之時?沒辦法,世間居然還真有你這樣神奇或者說是無厘頭的存在,擁有什么超自然之力,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議了…我算是見證了,什么是超自然…”
“你記住這是源于自然的非自然之力,源于自然,源于科學(xué)!”
“哦哦,你好似跟我說了好多次了。”
“另外,尚甜甜,你若是真的想要形神俱滅的話,我是可以不用攔你的,往槍口上撞,你的腦袋是干什么用的?”他一本正經(jīng)道。
“我那個,一著急就…沖動了,憶塵沒事的吧?”
“記得第三天在那場車禍中你逝去之后,楊迢還活了多久的嗎?”
“五,五年…不會吧,師…”
“命就是命,故事里你的生死也不是隨隨便便的!”
“喂,為什么啊?這…誰定的破規(guī)矩?”她沖他嚷了起來,很想理論一番。
“自然,人生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不過如此,你已經(jīng)歷過了四天,對這生死之事還未曾看開的嗎?”
“徒兒愚鈍,尚且還未曾參破,輝煌,破敗,燦爛,平淡,都是人生,生啊死啊的,反倒是越來越茫然了,不解,還是不解!”
“無需有解,可是能夠坦然世事無常?”
“生死之外,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這是他說的。”
“生死也不是什么大事的,不過我可以讓你死得好看點兒!”
“死得好看點兒?”
“死了,還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生,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若是意外之死,留給世人的不過幾句嘆惋。況且,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生要有所得,死亦要有所得。”
“生是自己的,死也是自己的,生死都是自己的,同他人沒有太大關(guān)系的吧!”她揉了揉腦袋,“頭疼,居然會頭疼,還有點兒瞌睡了!”
“瞌睡了那便就睡吧!”
“可以睡了嗎?到晚上…了嗎?我還沒……沒有看完!”
“世界那么小,總是可以看完的,累了就放松點兒,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
警局審訊室中,
“還記得我嗎,老大?”憶塵正對著眼前的那個男人。
“程憶塵,你――居然是…警察?”
“對啊!”憶塵眸中閃過一絲凜冽的光,“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這世界挺神奇的,沒想到的吧!”
“我倒是小看你了,小子,你真是沒給你爸丟臉。也是我,居然這么輕易地就相信你了,相信你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大少爺也會混成同我們一樣的亡命之徒。”
“其實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見老大你,就覺得你很威風(fēng)、很酷,本來是想著的是長大后成為你這樣很酷的人,有一天可以將你取而代之,后來托你的福去了一趟警察局,剛好啊遇到了調(diào)過來換班的何局,可能我不提起,他都想不起來。
他和一般人倒是還不一樣,沒有苦口婆心地勸我,他給我講故事,還給我看了一本書,講了一個臥底警察的故事,當(dāng)時看得聽得的確都挺入迷的。小孩子,似乎都很好忽悠的。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知道我有意向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我程憶塵可以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他說罷,正了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墓園外停了一輛車,車內(nèi)的人透過車窗緩緩注視著窗外,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夫婦互相攙扶著緩慢走過,風(fēng)兒吹過,他們的身影愈發(fā)單薄。
――――
“程老一家也是家門不幸,兒子兒子三十來歲正當(dāng)事業(yè)鼎峰期得癌癥死了,好不容易留下一個獨苗孫兒,也年紀輕輕就死了,唉!”
“也不虧,話說那個程舒浩,那是從小就優(yōu)秀到大的,就是人家家的孩子的典范,人家年少有為,自主創(chuàng)業(yè)闖出了一片天,可是個傳奇的呢!再說那個程憶塵,警校畢業(yè),是個人人稱贊的好警察,那死也是因公殉職,可是受到了市級乃至縣級的嘉獎的,兩位老人面子上有光。”
“也都是傳奇的啊,可惜了兩位老人一連串的打擊下來…”
“我要是有這樣的家人,那定然要引以為傲一生的。”
“是啊是啊,但愿兩位老人也是可以懷揣著財富與榮譽好好地安度余生,頤養(yǎng)天年了的吧!”
“走吧,聽聞這逝去的一對父子祭日還在同一天的呢。”
――――
男子正欲下車,一波腰背挺直的人群再次與他的車窗擦肩而過。
“憶塵,兄弟們都來看你了!”
“你放心,你的家人就是我們的,大伙兒剛才看見爺爺奶奶了,你的也就是我們的!”
“對對對!”
……
“程憶塵,你怎么是個這樣的人啊?我真的很不想來看你的啊。”身著白襯衫的男子微微昂頭看著天空,“你這么狂妄的人,怎么能甘心這么早就呆在里面不見天日的啊!”
他說罷又輕蹲在墳?zāi)骨埃澳阒绬幔磕棠坛30盐义e認成你了,對著我叫你的名字,還說你從來沒像我現(xiàn)在這樣乖巧過的…”
……
“好兄弟!”車內(nèi)的人喃喃道。
……
一身著淺紫色連衣裙的女子俯身將懷中的一大束菊花放在了墓前,雙手合十,淺淺一笑:“愿憶塵在天堂一切安好,不知道你是否喜歡,我喜歡的花先送你了!”
……
黑色女子同她擦肩而過,兩人相視一笑,一個向南,一個向北。
“程憶塵,十年了,你又耍我,嗣音姐就是那么好騙的嗎?”她趾高氣昂地看著他,“有人向我求婚了,你再不出來,我就答應(yīng)他了啊,你不是說要做我的男主角的嗎?你真是,說話不算話…”
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滴落到了那個男子的臉上。
墓園外的那輛車揚塵而去:“任務(wù),收到,YC即刻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