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漫出門前幾乎把衣服試了一個遍,最后決定穿前陣子剛買的米色風衣,搭著水洗藍牛仔褲。
我昨晚出來穿的是衛衣和牛仔短裙,踩了雙白色板鞋,很學生氣。
田漫說我這樣穿很甜美可愛,出門前幫我扎了個丸子頭。
誰還不是小仙女,我們要美美的出門去逛去拍照。
我們在國展中心的噴泉下等他,田漫再次不安的問我,“宋宋,我穿這件風衣是不是有點老氣?”
我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情地看著她,“你長的美,衣服都是次要的。”
我正捧著田漫臉,阮行從門口走過來。
我松開田漫,強忍住心慌,對田漫笑,“快回頭,你男神來了。”
田漫回頭看見阮行,笑著捏我臉,“你這嘴啊。”
阮行看了我一眼,低頭問田漫,“最近課上的怎么樣?”
田漫皺眉頭,嘴扁了扁,“行政復議法一塌糊涂。”
阮行微笑,“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他們說話,我站旁邊看手機,余光看見他穿了件灰藍色休閑外套,淺藍牛仔褲,白鞋,一只手插褲兜里,閑閑的站著。
他們在聊什么?
我腦子暈暈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陽光下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他拍了下我肩膀,我清醒了下,發現他在跟我說話。
我抬頭,他看我看他,微微偏了頭,繼續和田漫說話。
他頓了頓,緩緩說,“別光站著,走走吧。”
他拍我肩膀的時候,我感覺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現在還沒放松下來。
田漫走中間,挽著我胳膊,繼續和阮行說話。
我們繞著國展中心廣場邊的樹蔭下走,我不想參與他們的話題,于是漫無目的的看廣場上人來來往往。
我也不知道我們走了多久,大概多半個小時?田漫一直嘰嘰喳喳,我想集中精神總集中不起來。
直到田漫說,“宋宋,前面有家初見,我們去坐坐吧。”
我說行。
走到門口我才發現是初見,這是家專賣抹茶甜品的店。
阮行不喜歡吃甜品啊。
我想提議換家店,想想算了。
挑了個靠著櫻花樹的位置,我坐里面,田漫坐在我旁邊。
我以為阮行會坐田漫對面,沒想到他這個位置坐的略刁鉆,說是田漫對面吧,又稍微往我這邊偏了點,卻又不在我和田漫中間。
他右手支了下巴看田漫,眼神清亮含笑,“我來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田漫不滿的嚷嚷,“我拒絕聽。”
一副小女兒神態。
她這樣撒嬌賭氣的樣子真的很招人疼,怪不得宋曄田凡那樣寵溺她,阮行處處遷就她。
“宋宋,你幫我點,我有選擇困難癥。阮行哥,你喝點什么?”
阮行笑,“都行。”
田漫偏頭看我,“宋宋,你幫阮行哥也點下。”
我說噢。
我去前臺看菜單,也很糾結,點了云竹和千層,再看了遍,還是點了一開始看就排除的大福。給自己點了個冰御,給田漫點了個綠海,順便給阮行也點了一份。
甜品陸續上來,我把綠海推田漫和阮行面前,自己拿了冰御,阮行看了我一眼。
田漫問我,“宋宋,你不是很喜歡他家的綠海?”
我攪了攪冰御,慢吞吞的說,“今天不想吃。”
阮行將綠海推我面前,從我手里拿走了冰御,自然無比。
他那只修長白凈的手伸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想阻止,腦子慢了下他就從我手里拿走了杯子。
我想掙扎下,“我吃不完。”接著又誠懇的說,“帥哥,那個,水我剛喝了口。”
他怔了下,沉下眼眸,喝了口。
田漫似笑非笑看著我們。
我很心虛,有點生氣他對我如此親密。
我笑,“早知道再點個綠海,省的被人搶了水還不好意思發牢騷。”
田漫笑,“我剛想起來,阮行哥不喜歡吃冰淇淋之類的甜品。”
她又開始嘰嘰喳喳的和阮行說話,阮行不時答一兩句,有點心不在焉。
田漫問他,“阮行哥,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現在也去實習了嗎。”
我心一慌。
阮行左手轉了會杯子,說,“沒有。”
田漫笑,“她現在在哪里呢。”
我不由自主握緊了小勺子,感覺掌心有點出汗。
阮行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的撒謊,“在海南。”
田漫笑,“那你看她就不容易了。”
阮行嗯了聲,偏頭看窗外。
吃完東西我們又坐了會,各自玩手機。
阮行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他說,“你還想撮合我和田漫。”
我不想回他,推了推田漫,“我們去旁邊商場逛逛吧。”
田漫問阮行,“阮行哥,你要不想逛坐這兒等我們。”
阮行起身,“一起走走吧。”
我笑,“呀,來了個壯丁。漫漫那你可以放開血拼了,這次可有人拎東西,我就不去了。”
田漫拉著我往外走,“走嘛走嘛,一起逛逛,讓阮行哥拎東西。”
商場的國慶活動還沒結束,我們逛的興致勃勃,剛才那點不愉快也拋之腦后,在專柜我試了支311,非常漂亮的顏色。我有個專門裝口紅的收納盒,想了想好像已經裝滿了,我很糾結要不要入手。
我說漫漫我送你吧。
田漫果斷搖頭,“我hou不住這個大紅色。宋宋你口紅太多了,我建議你再考慮下要不要剁手。”
我把手放在她手心,咬牙道,“請你緊緊握住我的纖纖玉手。”
田漫緊緊握住,“走,我們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我們出去走了好一會才發現壯丁不見了,舉目四望,發現他正在導購帶領下在收銀臺排隊。
等我們過去,他已經結完賬向我們走來。
阮行伸手把購物袋遞我面前,我沒接。
他手收回去,淡淡的說,“忘了,我是專門拎東西的壯丁。走吧。”
田漫笑,“宋宋你這下不用糾結了。”然后她對阮行說,“宋宋口紅至少有五十只,然后還是不停的買買買。”
阮行微笑,“她口紅顏色都挺好看的。”
我們從一樓逐層逛過去,到四樓男裝的時候我說不逛這層了吧。
田漫笑嘻嘻,“不給夏遲哥看看嗎。”
我想了想,誠實的告訴她,“我和夏遲分手了。”
她驚奇的看著我,“你不是才去他上班的地方看過他?你不是說那個地方很有意思,你們一起抓螃蟹摘橘子?”
我說,“然后就分手啦。”
“為什么?”
我笑,“異地戀。”
田漫點點頭,滿臉遺憾,深有感觸,“異地戀確實容易產生矛盾。”
邊上是一家鞋店,我們順腳拐進去,聊了會異地戀的弊端,田漫試了雙白色板鞋,問我怎么樣。
我看了看,點頭,“很配你今天的褲子。”
然后……他又去結賬了。
我和田漫一致決定不逛了,于是下樓準備去預訂好的餐廳吃飯。
出來的時候田漫略糾結的問我,“宋宋,我已經有很多板鞋,是不是不應該再買。”
我微微嘆氣,“我也有很多口紅。”
然后笑瞇瞇告訴她,“這雙板鞋和你男神的鞋很配噢,簡直是情侶款。”
田漫低頭看了眼旁邊阮行的鞋,臉紅了。
嘖嘖,我真是神助攻。
阮行停下,看了我一眼,眼風掃過我的鞋,語氣波瀾不驚,“那我和你也很配。”
我訕訕笑,“白藍都很配,都很配。”
吃完飯我們拐進南政校園,天正傍晚,南方暑氣未散,因為放假操場人不是很多,我們在草坪上撿了個人少的地方盤腿而坐,田漫看著阮行說話,眼睛里像閃著小星星一樣亮晶晶。
在我印象里,田漫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宋曄。
她看宋曄是任性的,撒嬌的。
我雙手抱膝枕了頭聽他們說話。
靄靄暮光里,他的臉就在咫尺之間。
我卻不能放肆的去看他。
我的眼里沒有他,我的余光中都是他。
該如何妥善安放我這心思啊。
田漫去接宋曄電話,說了沒幾句,起身去不遠處說話,聲音影影綽綽。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有點緊張,把頭埋在胳膊里,我感覺我像鴕鳥一樣。
耳邊傳來清冷嗓音,“你不抬頭看嗎。”
我抬頭看他,有點羞愧,想反駁,卻無話可說。
他含笑看我,搖了搖頭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
他又說,“把我往另一個女生懷里推,你出于什么心理,嗯?”
我腦子亂糟糟,強自鎮定,笑,“君子成人之美。”
他笑,“你倒大方。”
沉默了一會,他說,“我要出國了。”
我沒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他。
他自顧自說,“等我回來,不知道你在哪里,會是什么樣子。是不是還是這樣精靈古怪,讓我摸不透心思。”他輕笑,接著說,“說不定等我回來,你已嫁人了。”
他說不下去,沉默了。
我心里堵得慌,這才意識到他在說什么。
“有很多話想對你說,見到你卻不知道說什么。”
他深深的看著我,“還未正式認識你,便對你心生期待,想你是什么樣一個姑娘,卻不敢問漫漫要你照片。想認識你,又不敢認識你。想去見你,又不敢見你。我憧憬和期待想象里的你。你比想象更好,生動。我對你的愛,來自未知,因為未知,所以向往。你都不知道遠方有一個我。”
我大慟,卻說不出來話。
“看你看的書,聽你聽的歌,想你在干什么,直到在工大,正式認識你。”
他不急不緩的說著那些話,讓我一陣陣翻涌難受。
他自言自語,“我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你,只是,宿命難懂。明明知道不可以。世上多少有情人,不努力向對方走去,本不會在一起。我不努力,便走不到你身邊。”
他看我,眼睛黝黑,深沉的眼眸似乎也載不動那些情深意重。
我眼睛有點模糊,偏了頭不去看他,不敢碰眼睛,強忍了半天,笑,“你空間那句話,還算不算數。”
他一愣,怔怔的看著我。
我笑,眼淚卻掉下來,“我問你,還算不算數啊。”
他深深地看著我,沒說話,一伸手將我拉他懷里。
我抬頭看他,眼淚忍不住,肆無忌憚的掉了下來。我哽咽著說,“你說啊。”
他不說話,低頭吻上了我。他的眼神清亮,眼睫長而密,定定的看著我。
我捂住他的眼睛。
“等我回來,我們結婚。我的以后都是你的。”
我愣了下,呆呆的問他,“這是,求婚?”
他鄭重的點點頭,眼神里滿是堅定。
眼淚又奪眶而出,我忍不住又哭又笑,“我討厭你,你總是弄哭我。”
他俯在我耳邊,輕柔的,一字一頓,“我愛你。”
這句話太鄭重。
要堆積多少喜歡,才能說出愛啊。
他修長的手冰涼,溫柔的幫我擦干眼淚,半是無奈半是認命的笑,“你就是我的關山難越。”
他將左手腕上的表摘下來,放我手心,“三年后的今天,我在這里等你,你拿它來換我的,戶口本。”
白金表盤輕薄,入手生涼,我看了看,時間恰八點整。
他好像不安心似的,又摘下黑曜石手串,戴在我左手腕上,“讓它保佑你。”
他問我,“我拿什么換你的?”
簡直像個怕大人撒謊的孩子。我想笑,滿滿的心酸,舉起左手腕,“這塊表是漫漫送的,手串是否極寺和尚送的。”
我竟拿不出自己的東西和他交換。
他摘下手串,笑,“這個給我,言而有信。”
說完看我,似笑非笑。
他又拿之前的事揶揄我。我有點不好意思,不敢看他,把臉埋在他懷里,貪婪的呼吸著屬于他的獨特清新氣息。
活動了下有些酸麻的腿,一抬頭看見田漫站在不遠處,手機緊緊的握在手里,屏幕已黑,暮光里我看見她滿臉淚水。
我如遭雷轟,大腦空白一片,呆呆地看著她。
見我看后面,阮行回頭,也看見了臉色蒼白的田漫。
我起身向她走過去,每一步都走的艱難,開口更艱難,我說,“漫漫……對不起。”
我不敢再說,怕再說就是深淵。
她轉身就走,越走越快。
我要追出去,阮行拉住我,“讓她冷靜下。我們遲早要面對。”
我在他懷里,眼淚掉下來。
他摸著我的頭發,沉默不語。
“我很擔心漫漫,我得去找她。”
他拉著我的手往校門口走,“一起去。”
我一直覺得他文弱,沒想到他手上這樣堅韌有力,這種緊緊握著我的力度讓我心安。
前方不管有什么莫測,我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