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九月開學,田漫又纏著我和她一起走,我說我已經買好票和王暢一起走,她才怏怏作罷。
大三一周只有兩節課,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無所事事,田漫在南政租了個房子專心考第二學位,我去幫她收拾,沒見阮行,問她,她說阮行哥去法/院實習了。
薛薛和王暢去浪跡山河,張寬去某汽車企業見習,給我發了張照片,一手拿面罩一手拿焊鉗,把我笑的腮幫子疼,原來光電專業這樣接地氣,是我以前想的太高大上。
想到陳恪也這個樣子又莫名戳中我笑點。
我和楚楚不知不覺親密起來,隔三差五約著逛街吃飯。
十一的時候我想去夏遲工作的地方看他。
聽說我要來,他有些遲疑,建議我出去逛逛,比如去一直想去的懸空寺。
我笑,你該不是金屋藏嬌怕我發現吧。
他笑,我金屋藏的誰你不知道?主要是這邊路不好,我怕你一路顛簸過來身體不舒服,而且這邊沒有吃飯的地方。
我說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他說好,但是他沒法來接我,他要陪同市/上領導/調研。
我坐大巴到寧州市下轄的縈縣,從縈縣縣城再坐大巴車到青浦鎮,到了鎮上有個女孩來接我,她說她是夏書/記駐/村地方的大學生村/官,夏遲麻煩她來接我。
這個姑娘叫張蕊,文文靜靜的,和夏遲差不多前后腳到煙水村。
這個村子的名字很美。
從鎮上到村上要么走水路,要么從河旁邊走盤山路,張蕊攔了個老鄉的三輪車,我倆擠在老鄉拉農具的車廂里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方。
下了車我蹲路邊眩暈惡心了好一會,感覺身上全是土。
張蕊一個勁兒抱歉,說這地方偏僻,是寧州市最偏遠貧窮落后的地方,不通大巴車,交通不便,她一兩個月出來采購一次生活用品。
起身又調整了好一會,舉目四望,發現這個村子很漂亮,山清水秀,漫山遍野的竹林和橘子樹。
只是我實在想不到這個距離寧州市只有三小時車程的地方如此落后。寧州市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繁華,這里還是瓦房土墻,破敗無比,但老舊的很有味道。
往村/委會走的時候路上幾乎沒什么人,只有村口坐著三個老人在聊天,看我們路過,一個滿臉皺紋腰都直不起來的老大爺扯著嗓子問小張這是誰呀,聲音沙啞,說完一直咳嗽。
張蕊沖著樹下喊,“這是夏書/記女朋友!”
沒想到文文靜靜的張蕊說話竟然這么大嗓門,見我看她,她不好意思笑笑,“村上老年人多,耳朵不好,我得大點聲。”
“啊呀夏書/記女朋友!”
那幾個老人趕緊起身圍過來,我只好停下,攢出笑容,卻不敢挨他們太近。
他們贊嘆到,“多水靈好看個小姑娘呀,臉白生生的……”
我微笑著點點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張蕊識趣的催我走,“夏書/記應該快回來了,我帶你回去洗把臉,看這一身灰。”
我也是這樣想的,剛坐三輪車一路上迷的我眼睛都睜不開。
我問張蕊,“你為什么叫夏遲夏書/記?”
她驚奇的看著我,“夏書/記沒給你說?前陣子換/屆選/舉,夏書/記被選為村上的黨/支部/書/記。”
我噢了聲。
張蕊說村上大多是老人和留守兒童,年輕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選不出來書/記和主/任,最后上面建議由駐/村干/部一肩挑,夏遲現在暫時兼著書/記主/任。
村/委會大院建在村子正中心,用的是老中學的底子,我看見夏遲常開那輛奧迪在榕樹下停著。
夏遲辦公室屬于半工半房,用兩個文件柜隔開了,前面是辦公區后面是生活區。
他回來的時候我正坐沙發上揉腳,他滿頭汗的用手上文件扇著風進來,看見我笑,“不好走吧?說不讓你來還不聽。”
他倒了杯水,水從水壺里傾瀉下來是乳白色,無數肉眼可見的白色顆粒在水杯里打轉,我問他,“這水怎么喝?”
他笑,“這地方水不好,我最近忙,沒來得及去鎮上打水,將就著喝。”
他說著從桶里舀水洗了把臉,拉了個椅子過來坐我旁邊,把我的腳放他腿上幫我揉。
那杯水足足沉淀了十來分鐘才呈半透明狀,夏遲拿起來邊大口喝邊說,“陪蘇市/長調/研了一上午,說的口干舌燥。”
蘇市/長?
我問他是不是蘇敏父親,他說是。
我看他一口下去半杯水,忙搶過來,“這水怎么能喝?”
我有點想哭,從包里拿出還剩的多半瓶乳酸菌水給他,暗暗怪自己在車上不應該喝,這樣夏遲就能多喝幾口了。
夏遲看著我遞給他的水,怔了下,看我眼圈紅紅,笑,“你是在,心疼我?”
我簡直要哭了,胸口悶悶的,“夏遲,你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啊。”
他摸摸我的頭發,笑,“快了,還有一年半。”
簡直遙遙無期,我在這里一刻都是煎熬,真不知道他怎么過來這小半年,他那樣講究的人。
張蕊敲門進來,“夏書/記,這個申請材料我寫好了,你把把關。”
抬頭看夏遲正握著我的腳,臉一紅,說了句不好意思忙轉身跑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想把腳從他手里縮回去,他握緊,不輕不重幫我揉著。
不知道村上的人是怎么得知我來,一窩蜂的擁夏遲辦公室,這個拿一籃雞蛋,那個提一捆青菜,還有的拿了一盆面裹油炸的樹葉,他們熱情的我不知所措,看夏遲有條不紊的招呼,我覺得他背影很是高大光輝,如青松般。
看來他人緣不錯,這些大爺大媽很喜歡他。
我看那一盆樹葉很新奇,不敢吃,讓夏遲先吃一個。
他笑,拿起來一片咬了口,淡定的給我說,“脆脆的,有一種清香。”
我到底沒嘗試那種樹葉。
夏遲辦公室很干凈整潔,桌上文件整整齊齊,文件柜后面是張單人床,淺灰色的被子疊的方正,床旁邊是個臉盆架,放著他的洗漱用品。
我問他,“你怎么洗澡?”
他說,用盆沖。
晚上我們擠在他的單人床上,翻個身都困難,本來就熱,他抱著我更熱了。
我問他,張蕊在哪里睡。
他說在樓道那頭。
我笑,“孤男寡女,你可別動壞心眼。”
他笑,“我對你動壞心眼,就地正法你。”
第二天他七點就起床了,說要入/戶走/訪,讓我自己去村上轉轉,叮囑我不要去河邊,有蛇,實在想去等他回來帶我去。
一個人我才不想出去,我在床上玩了一早上植物大戰僵尸,夏遲回來的時候我臉都沒洗。
他打了水讓我趕緊洗臉,說張蕊一會就做好飯了。
我驚奇,“難道你來這一直是張蕊做飯?”
他點點頭,“她不做還我做?”
這話說的真是理直氣壯。
我攏在被子里,坐床上笑,“呀,都開始過日子了。”
夏遲看著我也笑,“這話有點酸。”
我問他,“張蕊做飯好吃嗎?”
他笑,“你一會嘗嘗。”
張蕊炒了個青菜,青菜炒成了黃色,一碗菜半碗水,炒了個雞蛋,油汪汪的我不敢下筷子,米飯黏糊糊。
我感覺我在吃湯泡飯,我很心疼夏遲。
夏遲竟然面不改色吃完了兩碗米飯,我驚呆了。
他看我端著碗看他,笑,“趕緊吃,吃完帶你去抓螃蟹。”
我歡呼雀躍的說趕緊走。
一想還沒洗碗,麻溜的要去洗,張蕊攔住我,“你找不見,我來洗,你們去玩吧。”
河邊水草茂盛,開著不知名的白色粉色黃色紫色小花,我們穿著拖鞋站青石板上,河水清澈見底,水光粼粼,水草飄搖,鵝卵石光滑,不時有小魚穿梭,我開心極了,第一次見這樣多的小魚,夏遲挽起褲腿跳水里,我學他也挽起牛仔褲褲腿,水冰冰涼,很是舒服。
夏遲輕手輕腳的揭開一塊鵝卵石,果然有只小螃蟹,我驚喜的說夏遲你怎么知道這石頭下有小螃蟹,他說石頭下面幾乎都有。
我不敢抓螃蟹,只敢抓小魚,看著他手腳麻利的抓了七八只,很心癢,他握著我的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蟹殼,夾不到你的。”
他叮囑我,“灰色殼的不要抓,有毒。”
學會了抓螃蟹,我興致勃勃的把青石板周圍河面翻了個底朝天,沒一個小時捉了大半桶,我們找了個樹蔭,坐在青石板上散涼。
眼前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新奇,我從小困囿于三點一線,放學了就去練琴練舞,等到了高中大學自己可以出去單獨玩,卻是經常被王暢伙著喝酒打麻將,出去旅游總流于表面,實實在在的參與其中還是第一次。
多少景觀成于天然,毀于人造,眼前青山綠水,不加雕琢,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我問夏遲,“你怎么會抓螃蟹?”
他笑,“我第一次來河邊散步,發現有螃蟹,抓著也覺得很有意思。”
我問他,“你第一次和誰來的?”
他笑,“剛來村上悶的很,自己隨便走走。”
我忽然反應過來什么,問他,“你和張蕊經常捉螃蟹?”
他愣了下,笑,“就三兩次。你想不想洗澡?前面有個小水潭,我經常在那游泳。”
我很想洗澡,但是我又怕他偷看。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看你。”
這點我相信他,雖然他有時候很禽/獸,但說過的話言出必行,很正人君子。
回去的時候夏遲背著我,我拎著小桶,趴在他肩膀上,除了小時候在爸爸背上,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背,很奇妙的感覺,怪不得田漫老喜歡讓宋曄背她。
夏遲走的不緊不慢,微微偏了頭笑,“以前抱你覺得你輕,沒想到背著更輕,你要多吃飯。”
我笑,“胖了就沒人喜歡了。”
他說,“我喜歡啊。”
我在他臉上親了下,心想一直這樣也挺好。
多么無憂無慮的小時光。
回去放下東西,拿了洗漱用品往小水潭走,此時下午三點多,夏遲用柳枝編了一個花環,說太陽曬,戴著這個能擋點太陽,我可以在小水潭多撲騰一會,他躺在離水潭不遠的一處樹蔭下看手機,有水草擋著,他要起身才能看見我,于是我放心的在小水潭撲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意猶未盡的上岸。
夏遲三兩下脫了衣服,說他沖個澡,讓我去旁邊待著,別偷看。
誰要看他!
我抱著他的襯衫褲子坐樹蔭下玩推箱子游戲,太陽有點西斜,不遠處升起炊煙,偶爾幾聲犬吠鳥鳴,時光安靜的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