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抱著漵朝回到銜霜閣,寒時將漵朝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因為傷在背后,寒時將他側著放在榻上。
寒時伸手將漵朝額前的碎發拂到耳后。
“對不起……”寒時輕嘆了一口氣,她明明才只有十三歲,可是嘆氣的次數都要比老人家還要多了……這次為了快點離開李府,她實在是太對不起漵朝了。
“要不要讓我看看?”云畫岫跟在錦瑄身后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你可是用傳說中的九節鞭抽了他三下呢。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別人打他二十軍棍。”
“我自有分寸,”寒時搖搖頭,二十軍棍無論是由李相的人還是其他人執行,稍不留意就可能將漵朝打殘廢,還不如她自己動手。
九節鞭雖一件神器,但封存了靈力的神器也就比普通鞭子強那么一點,傷口也只是看起來很重罷了,更何況使用巧勁只會看起來打的狠,實際上傷不到骨頭,躺幾天就好了。
只是九節鞭到底是神器,那些傷疤是無法避免的。寒時看著漵朝光潔的后背上露出來的三條猙獰的痕跡,心里突然有些難受。
寒時對云畫岫道:“還要勞煩你配些治外傷的藥粉給我。”
云畫岫點頭應允,小事兒。
錦瑄站在一旁,淡淡的看著寒時照顧漵朝。此時她的眼中只有漵朝一人,這讓他有種莫名的煩躁感。
“你其實是很討厭海人的,對吧?世子殿下。”寒時突然開口道。
是了,有很多跡象可以表明的,比如他從不靠近漵朝三步以內,比如王遙雪對海人莫名其妙的厭惡,比如她對王遙雪說是世子派人給漵朝治眼疾時王遙雪失態的驚訝……
“嗯。”錦瑄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可笑容不達眼底,冷淡至極,好像又變成兩人剛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這個人看起來很溫和很好接近,但其實卻是一塊寒冰,靠得太近就會凍傷人。
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氣氛冷漠。
半響,錦瑄抬步離開,淡漠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天之外:“你要是想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就不該讓別人看出你真實的喜怒哀樂來。”
“你也別怪他,”云畫岫道,他最不喜歡這種壓抑的場面,還是熱鬧好玩好,“我二姐,也就是錦瑄那小子的親娘,就是在七年前出海回梅州時被海人襲擊,沉船落海被淹死了,船上還有他剛出生不久的妹妹……“
“在那件事發生之后,他像是瘋魔了一樣,提著劍殺光了王宮里所有的海人妃子和奴仆,”云畫岫繼續道:“他當時不過十歲稚齡。”
寒時驚訝的看著云畫岫,竟然是這樣?
“那你呢?海人殺了你姐姐,你為什么還要救治海人?”寒時問道。
云畫岫搖搖頭,“一來,我出生時,我所有的姐姐都已經嫁人了,我和她們都沒什么感情,二來么,我現在已經梅州王族斷絕關系了。”
“為什么?”寒時訝異道。
云畫岫突然苦笑了一聲,“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事做什么?總之,我看得出來,錦瑄那小子對你是不一樣的,起碼他不會害你,你當真的應該學學他,將所有心思都藏起來,這樣才不會被有心人利用。”
寒時沉默的點頭。
“你以后要嫁到王宮去,要學的東西多著呢!”云畫岫道:“可還有其它什么需要收拾的物品嗎,快點收拾離開,我們坐錦瑄那小子的車走。”
坐世子的馬車離開才不會多生變故。
寒時搖搖頭,“除了人,這里的東西都不用帶。”
······
錦都的人精們誰沒有一兩張面具?李相剛剛還是一副要殺人的樣子,現在目送寒時離開還又變成外人所說的溫文的面容。
寒時沒有理會李家的人,兀自抱著漵朝上了錦瑄的馬車上。
錦瑄波瀾不驚的坐在馬車里,手里執了一本古書。見寒時上來,道:“今日你喬遷,將軍府未必真的打理好了,我們去醉香閣去吃飯。”
“好嘞!”云畫岫一聽,像是錦瑄請他吃飯,喜言笑開,“錦州第一酒樓,來了錦州后,我還沒去過呢!”
·······
李府的人在寒時上了世子的馬車后就鬧開了。
寒時不給面子,李相的臉臭的很。
巽湘閣內,二舅母楊氏站在李夫人跟前抹眼淚,邊哭邊假兮兮道:“哎呦!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呢!在這相府家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妾!我楊家雖然不如李家,但我也是正經嫡女出生!……殊不知,那妾呀,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只會壞事兒!可憐我兩個女孩兒,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如一個庶女······嗚嗚嗚···現在好啦,那庶女還威風的把郡主給擠兌走了!真真是好大的威風!”
楊氏邊說邊拿帕子去擦那不存在的眼淚,還一邊惡狠狠的盯著李秋秋。
“你別說了!”李蒲的臉色黑的都快擰出墨汁來了,什么叫她的地位不如一個妾?嫡女不如庶女?說出去他們李家還要不要在這錦都立足了?無知婦人!
李夫人坐在美人踏上臉色也很難看,不過她也不是蠢人,這事兒一看就非常蹊蹺,哪有那么湊巧的?但是那四丫頭的確壞菜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的李秋秋,對楊氏道:“這就是你的疏忽了,不過是個庶女,你身為她的嫡母,該怎么就怎么著,以后定要對她多多管教,免得沒規矩再沖撞了什么貴人,那才是讓我們李家置于水深火熱之地!”
“是是是!媳婦謹記婆婆教誨!”太好了,楊氏幾乎喜形于色,平時二老爺太寵愛那個賤妾,弄得她沒辦法在家中立威,在好友面前也抬不起頭來,李夫人也從不插手兒子房內的事,讓她惱火的不行,這下好了,那死丫頭犯了大事撞在她手上了,剛好可以借此機會將她們母女二人狠狠地踩在腳下!
但是現下所有人都不開心,楊氏這點眼色還是有的,面上裝作愁苦的不行,心里卻樂開了花。
在場人里,秦氏是真的發愁,本來已經和婆婆商量好了,在寒時生辰那天,將陳侯夫人請來探探她的口風的,這下好了,沒了郡主,請人家人家都不一定看的上自家,更別說來赴約了。
“待會兒,由夫人親自挑選一些人,送到將軍府去。”李相淡淡道,他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整個人又是溫文爾雅的李相。他瞇了瞇眼睛,既然留不住人了,那他就想想別的法子,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妾身知道了,”李夫人也是這么想的,“妾身這就去,”又對兩個兒媳婦道:“老大媳婦隨我去挑人,老二媳婦快將四丫頭領回去好好調教一番,免得以后再出來丟人現眼!”
在李夫人眼里,秦氏出身差點,但勝在機靈,楊氏雖然出身強點,但實在是蠢笨不堪大用。
說罷李夫人就帶著秦氏去了管事那里,再不想管兒子房里的事,楊氏要是還管不好李秋秋,她也不打算再留人了,直接剃了頭送廟里去。
一路上秦氏想問婆婆關于陳侯夫人的事又不敢問。
李夫人也知道秦氏心里的煩憂,道:“你不必擔心,過幾日就是寒時的生辰,但是將軍府沒個管事人,寒時又小,屆時將軍府肯定沒有主持大局的人,李家是寒時丫頭的外祖家,霜家沒人,當然是由我們去為那丫頭主持生辰宴了。到時候在那里問陳侯夫人也是一樣的。”
秦氏恍然大悟,笑道:“是媳婦駑鈍。”
“要是二房能有你們大房一半讓人省心就好了。”李夫人見大媳婦明白了,嘆了一句。
秦氏笑而不語,她和婆婆李夫人是一樣的人,都能狠的下心也能裝的來嫻淑。既然丈夫要寵愛幾個妾,那就讓他去唄,但是李府除了二房,哪里還有庶子庶女的出生呢!楊氏終究還是太蠢了,即使這次李秋秋犯到楊氏手里,楊氏也不一定能翻身。
最后李夫人挑了三十個婢女和十五個小廝送去將軍府,想著自己府里缺了這么多人,李夫人又從自己陪嫁莊子里挑了批人進李府伺候。送去將軍府的奴才都是李家家生子,不怕他們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