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馳——

　　第二天上午，他過來清理，自己彎腰忙碌了半天，還特意把圖片發朋友圈，只有人點贊和調侃，卻沒有一個同學的影子出現在酒吧里。

　　免費的場地，免費的吃喝，免費的勞動力……吃苦不討好，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了。

　　當一個面面俱到的人，原來這么難。

　　想想還有半年，大家就要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而同窗了這么些年，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是啊，這些年，他得到了什么呢？

　　想到收獲這個問題，他更加迷茫、煩悶。

　　三年以來，他一直努力成為一個能干的人，想方設法滿足大家的需求。他原以為，自己會優秀到擁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得到很多很多的溫暖，好像現在才發現，他只不過感動了自己。

　　也委屈了自己。

　　他們不像他的楊枝妹妹，你給她一塊糖，她會想方設法地還你一包，然后一輩子記得你的好。

　　活了這么多年，好像陪伴楊枝那幾年，才是他最有成就的幾年。

　　因為，那幾年，他溫暖了她，改變了她。可如今，他連自己的都溫暖不了。

　　他斷斷續續把垃圾清理干凈，已然覺得力不從心，可是還要擦桌子、拖地板，不知道得忙活到什么時候。

　　正煩悶著，楊枝卻來了。

　　“我想，你會在這里。”楊枝說。

　　“所以，你是來幫忙的嗎？”他舒心地笑了。從看到楊枝出現的那一幕，之前心里的抑郁和煩悶就突然消散了。

　　幸好有一個人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出現在他的眼前。

　　“可以呀。”楊枝說著，已經小跑著過去拿起拖把。

　　“你還是幫我擦桌子吧，拖地我來。”他過去搶過拖把。

　　其實有那么一瞬間，他有一個想要抱抱楊枝的沖動，只不過沖過去后，不知怎的，就變成了搶拖把。

　　有了楊枝的幫忙，他仿佛又重新獲得了力量，一鼓作氣地把地拖好，又把酒吧里的一切檢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在沙發上躺下。

　　“哥，你餓了嗎？”楊枝在他旁邊坐下說。

　　聽楊枝這么一說，他當真就覺得餓了。“餓了……咱們出去吃飯去？”

　　“我請你。”楊枝說。

　　他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然后又聰明地說：“你發工資了？”

　　楊枝點頭。

　　“好，好，枝枝長大了，有錢請哥哥吃飯了。”他傻呵呵地說。

　　他心里無比高興，一時間卻不知道怎么把這份喜悅表達出來。

　　他選了一家消費不太高的餐廳，點了兩個不太貴的菜，誰知道被楊枝看出了心思，偏不服氣地搶過菜單，又多點了兩個。

　　“干嘛要這么大方呢，咱們兩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他笑道。

　　“反正我就請你這一次，怎么可以委屈哥哥呢。”楊枝說。

　　“這一次？”他故作驚訝，“怎么，下個月發工資就不請了？”

　　“下個月……沒有下個月了，我辭職了。”楊枝說。

　　“為什么？”他有些吃驚。

　　“難道你希望我一直當個服務員呀？”楊枝故意懟他。

　　“不希望！”他說，“但是哥的酒吧，最近十分缺服務員倒是真的！”

　　吃完飯，他沒有搶著買單，他不想打擊楊枝的在小小成就感。

　　他們又回到酒吧，打算歇息一通之后，繼續把吧臺和廚房的東西清洗一遍。

　　楊枝的第二份兼職，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他在沙發上躺下，正要入睡，聽到楊枝翻來覆去的聲音，忍不住說：“沙發這么小，你翻來翻去，小心摔下去。”

　　楊枝干脆爬了起來，可憐兮兮地說：“我很困，但是睡不著。”

　　“難道你戀床？”林池笑道。然后他去休息間拿出了一塊毛毯，給楊枝蓋上。

　　“不想睡。”楊枝努嘴說。

　　“那要怎樣？”他回頭問。

　　“想靠一下肩膀。”楊枝說。

　　林池會心地笑了。這是中學的楊枝才會說出的話，現在她又說了，他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他在楊枝的身邊坐下，楊枝抱著毯子，側頭依靠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

　　他知道楊枝不會這么快睡著，問道：“你昨晚，為什么突然自己走了，是不是不開心？”

　　楊枝閉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只是不喜歡。”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決定繼續說：“可是，你得有朋友呀。”

　　楊枝不再說話，假裝睡著。

　　為了楊枝可以休息好，他不偏不倚地坐著。可是他也困了，坐著竟也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半個小時過去了。他整個肩膀都算了，正想活動一下，發現楊枝還在熟睡，只好繼續僵持著。

　　他用眼睛余光偷瞄楊枝的睡姿，內心冒出一個念頭：這面相，一看就是個倔強的丫頭。整張臉都寫著一個字——倔！

　　想起過年時，他差點親了一口這丫頭，他忍不住笑了笑，誰知道就是這么一點動靜，楊枝突然醒了。

　　不是睡好了醒過來的那種，而是受了驚嚇，差點跳起來的那種。

　　他有些心虛，掩飾說：“你至于么，在哥哥旁邊睡覺也能收到驚嚇！”

　　“我……沒呀，只是突然坐著醒了，有點不習慣。”楊枝說著，臉都紅了。

　　他一看到楊枝紅彤彤的小臉，就知道她撒謊，卻也不拆穿。

　　他這妹妹臉皮薄，什么都喜歡藏在心里。

　　休息后，他把吧臺的杯子碟子一起搬到后廚去清洗，楊枝妹妹莫名有些興奮，像個小孩子一樣嚷嚷著幫忙，然后往水里擠了很多洗潔精，攪拌出好多好多的泡泡。

　　“完蛋了！”他叫道，“這么多泡沫，咱們得洗到猴年馬月？”

　　說罷，他用手指勾勒起來一抹泡沫，甩去到楊枝的臉上。

　　“哥，你干嘛？”楊枝假裝生氣。

　　他略帶挑釁地說：“誰讓你笨蛋呀，放這么多洗潔精，咱們洗完碟子還得沖洗泡沫……你當用水不花錢呀！”

　　“噢，原來是老板小氣！”楊枝說，“既然現在已經放在水里，也不可能回收了，不如就給哥哥洗洗吧！”

　　楊枝把水上的泡沫捋起，打到他身上，兩個人就此玩鬧了起來，猶如小時候的夏天，他們一起玩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