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黃昏,寧川城晝市剛休,夜市的燈還未升起,街上有些清寂,名客樓的掌柜正靠著柜臺打瞌睡,整個大堂只有住在地字號乙次房的那對兄妹,靠著窗喝酒吃菜,一碟蠶豆,一壺黃酒,一坐就是一下午。
突然一陣馬蹄聲將掌柜驚醒,只見一個貴公子打扮的年輕人縱身下馬,身后四個侍衛模樣的男子,一道進了紅鸞閣。掌柜打了個哈欠,看見坐在窗邊的那對兄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嘟囔了句少見多怪,便吩咐伙計盯門,扭著酸疼的腰回房歇著去了。而坐在窗前的那對兄妹則面色復雜的看著紅鸞閣,半晌過后,男子騎馬出了城,女子則出了名客樓,閃身進了紅鸞閣的側巷,然后縱身一躍,悄無聲息地潛進了紅鸞閣的后園去了。
潛入紅鸞閣的女子身法詭異,柔韌的身形在夜色中宛如鬼魅閃行。紅鸞閣的四五個小丫頭此刻正在廊下點燈,遠處腳步聲漸近,女子身形一閃,躲進假山之間的縫隙,摒住了呼吸。
“公子,這邊請。”采薇一人在前帶路,身后正是那位貴公子。“有勞采薇姑娘。”貴公子跟著采薇大步穿過回廊,停在一座小院前,待采薇走遠,才吩咐兩個侍衛守院門,兩個侍衛守房門,一個人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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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謹正盤腿坐在榻上閉目養神,房中仍飄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過是受了些輕傷,自己就暈了過去,竟然還暈了一整天,宋謹想不明白,那個丫頭功夫并不好,怎么會呢?他越想越氣,心煩意亂中聽見有人來了,兩指夾著一顆棋子隱在袖中,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將棋子正沖對方面門射了出去。
“我日夜兼程趕來救你,就這么招待我?”那位貴公子頭一歪躲過棋子,瞪著還未收回手的宋謹。
“我留下的東西,看到了?”
“有人先我一步,毀尸滅跡,”他尋了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次是幾個人?”
“九個。”
“他可真是下了本錢,一次派了九個精銳來取你性命。”那位貴公子喝了口茶,“云川玉露?這茶今年我父王只得一斤,看來三哥也下了本錢啊!”
那位貴公子,正是大盛皇帝宋效良的親弟弟,也是唯一在世的弟弟,慎王宋效忠的兒子,慎世子宋謙。
而受傷坐在榻上的,正是大盛二皇子,淳王宋謹。
“九個精銳也不過如此,本王還沒放在眼里。”淳王不屑的哼了一聲,抬眼看到慎世子正托著腮挑眉看他,瞬間明白他這是知道了自己暈過去的事,當下氣急,道:“本王非教訓那丫頭不可!”
“二哥,你怎么跟個丫頭置氣?”慎世子敲著折扇,長腿一伸,“人家也救了你不是?一腳換一條命,值得。”
“你的命若是不想要了,可以直說。”淳王沉了臉。
“別啊,我來可是有消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慎世子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你最近皮很緊。”淳王扭了扭手腕,作勢就要下地。
“別呀,二哥您身上還有傷呢!”慎世子往后挪了挪凳子:“你離京第二天,他親自帶人去了晉陽,昨日才回京。”
“晉陽?”
“晉陽文初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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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暮云推開李傳風跳上馬就往城門方向跑,一雙眼睛早已通紅,李傳風忙拜托站在一旁的采薇向述瑤解釋緣由,便縱馬去追卓暮云。采薇目送二人拐向正街,抬手叫過來兩個小廝,低聲吩咐幾句,兩個小廝立即飛身上馬往城門方向去了,采薇又看了看對面名客樓二樓乙字號客房緊閉的窗和空無一人的大堂,才轉身往紅鸞閣內院去了。
述瑤托著腮趴在窗邊神情呆呆的,采薇看著她纖瘦的背影,道:“姐姐,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不用,明日你便回盛京去,打理好那邊的一切,晉陽就讓芙蓉和紫嫣去。”述瑤看著月色下沉靜的花園,圍墻邊的那棵杏樹好像有些長歪了,要不要修修呢?還是直接砍了?正想著,只見那杏樹好似知曉她心事一般,忽地無風自動,轉瞬又歸于平靜,述瑤輕笑出聲,還是先留著,等開了花這園子說不定更好看呢。
“方才來人說,三爺出了盛京往寧川來了,姐姐要不要躲躲?”采薇嘴角含笑,咳嗽了一聲。
述瑤臉色一僵,“啪”地一下關了窗,煩躁不已:“這寧川城的風景早就看膩了,你去準備馬車。”
“去晉陽嗎?”
“不,去漠城,悄悄的,不許告訴任何人!”
“是,我這就去安排。”采薇看著氣急敗壞的述瑤笑出了聲,眼見述瑤伸手欲打她,提著裙子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