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舟回到家,已經快到飯點了。許母不在家,她中午吃得太飽,又一路奔波,也懶得自己弄東西吃,索性把行李扔到一邊,走進房間里倒頭就睡。
瞇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發現窗臺上多了一瓶茉莉花。
白色的花瓣,不起眼,但是那股香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鉆,竟然有種難得的舒服。許青舟想起來,這種花是用來安神助眠的。
估計是她媽閑著沒事干,去花卉市場買來的。要么就是逛菜市場的時候被哪個大媽逮著,巧言令色之下抵不住誘惑,就買了一瓶回家,完了覺得沒有用,就往她房間里一塞。
到時候問起來就是為她好,典型的瞎扯。
許青舟翻了個身,不過至少這味道還挺舒服的,竟然有種讓人困頓的感覺。
她閉起眼睛,就要沉入睡眠,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電話鈴,叮鈴鈴的響個沒完。許青舟不耐煩的拉過被子,鉆進去。
那陣鈴聲像是長了腳一般,直溜溜的跑進房間里。
房門沒關,聽得格外刺耳。這感覺就跟半夜在腦門上嗡嗡打轉的蒼蠅一樣,讓人止不住的心煩。
在電話鈴堅持不懈的響了N遍之后,許青舟才從床上掙扎起來,晃到客廳,接通了電話,打了個哈欠。
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聲音清澈,一聽就是顧清淺。
許青舟提起了精神,聽顧清淺在電話那頭一個勁的問,無非就是夏令營好不好呀,有沒有發生什么事呀,最近有沒有空啊。
許青舟自動忽略了前邊兩個問題,提起來就覺得氣人,顧清淺這么問明顯是等著嘲笑她的,她才不要當那個垃圾桶,讓她倒水。
于是她沒什么力氣的接了最后一句,“怎么了?你有事嗎?”
她最近很討厭跟人寒暄,聊天就聊天唄,還非得聊一聊今天天氣怎么樣。
顧清淺很直白的說:“有事啊,你在那邊累了吧,我明天帶你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出去玩玩?許青舟可沒聽說過這樣的放松方式。于是她冷冰冰的回絕:“我在床上放松就可以了,謝謝關心。”
“別嘛別嘛,”顧清淺見她就要掛電話,急忙攔住她,“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北街的大排嗎,我請你,吃個痛快。”
看樣子是下了血本了。畢竟以前她苦口婆心的提了好幾次都被她“忽略”掉的東西,這回突然提上了議程,還大方的一揮手要請客。不過許青舟沒興趣,提起大排她就想起今天中午吃的大排,還有和沈崇歸四目相接時差點卡到喉嚨的骨頭。她一口咬定大排就是罪惡的源泉。
“不吃,長肉。你再說點新鮮的我聽聽,看能不能誘惑到我。”許青舟懶洋洋的開玩笑。
那邊顧清淺聽出了端倪,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沒義氣的,那明天約定了啊,你別反悔。”
明天?許青舟一愣,剛才迷迷糊糊的,沒聽清楚。明天怎么行,這趕鴨子上架的,剛回來又要出去,不得累死她。
就算不累死,也免不了被她媽罵死。
所以她很明智的說:“后天吧,你讓我緩緩。”然后從容的放下電話,去煮了碗面吃。
煮碗面,剛要端出來,突然聽見客廳里傳來的鈴聲,端著面的手一抖,啪嗒,玻璃碗毫無懸念的碎了一地。
幸好沒弄出血來,不然就是二次傷亡,罪孽深重了。許青舟想著先收拾東西,但聽著電話又著實心煩。萬一心神不寧的戳到手怎么辦?還是先去接電話吧。
她小心翼翼的繞過那堆碎片,走過去拿起電話,甩了甩另一只手上的水,“喂?”
“許青舟,是你嗎?”
什么鬼,這又是哪個遠房親戚小學同學?
許青舟艱難的應了一聲:“對,是我,您是……”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啊。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我是夏椿啊,今天不是才剛分開,你這么快就把我忘啦?”
許青舟確認了一下,聲音潑辣,語調張揚,是她沒錯。不過夏椿怎么會有她家的電話號碼?難道被顧清淺那家伙給抖出去了?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夏椿得意洋洋的在一邊說著,“我今天回去的時候看見你媽啦,她還問我你這幾天在訓練營怎么樣呢!我就說你表現特別好,卓爾不群,嘿嘿,我老實吧,還不快謝謝我。”
“謝謝你……的老實。”許青舟換了只手,又開始抖手上的水花。
怎么覺得心里一陣寒意呢……
“我媽她……”
許青舟正要問,夏椿毫不客氣的截斷她的話:“哎呀,我跟你打電話不是聊你媽的,你們母女倆自己面對面談就好了,我也懶得摻和,浪費電話錢。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過幾天不是我生日嗎,你還記得吧?”
現在記起來了。許青舟點頭,“哦,我知道。我會去的。”
至于嗎,既然嫌打電話浪費錢,剛才碰見她媽直接說不就完事了,還省得她費口舌。她媽一般認為別人家的乖孩子說出來的話都是有理的,那可不比她自己說的要有說服力。
“我知道你會去,前幾天不是也說了嗎。我就想讓你幫忙問一下沈崇歸去不去,畢竟前幾天說的不是很清楚,我看他也沒有正面回應。”夏椿解釋。
原來這才是關鍵啊。不過這個關鍵貌似跟她沒什么關系吧!
夏椿這誤解也太深了,雖然她很欣賞她的誤解,但事實就是事實,她也不是那么沒臉沒皮的人。
許青舟想了想,說:“這事你自己問他就好了,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你這樣不是更浪費電話錢。”
夏椿似乎被她唬住了,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哎,不是你跟他關系好嗎,你也知道我沒他電話。再說了,就算有,他也不一定接呢,指不定把我黑掉了。”
許青舟無語:“既然他是那種人,會不接你電話甚至把你黑掉,那你憑什么期望他會去你的生日會?這不是已經水落石出了嗎。”
“可是你之前說了,他會去的啊。”夏椿看了看時間,急了,“哎呀,反正你就幫我問一下了,到時候發短信過來,我要算錢的,每個人都要提早安排好。你就問一下吧,拜托拜托,我超時了,掛了啊。”
還沒等許青舟回應,電話里只剩下一陣拉長的嘀聲。她無奈的撇撇嘴,掛掉電話,門外,許母正好開門進來。
“回來了啊。”許母換好拖鞋,“我剛去菜場買菜,想著你肯定沒吃完飯,給你做點面吃。”
她說著就要走進廚房,許青舟停下腳步,“不用了,我剛煮過了。”
許母看了她一眼,走進廚房,突然一聲驚嘆。許青舟已經做好了要被罵死的準備,打算溜進房間,卻被許母走過來一把抓住。
“手沒弄開吧?”她抓著她的手來回翻了翻,又低下頭去,彎下身子,“腳呢?刮開沒有?”
許青舟看著她焦急的身影,后背的脖頸上還布著汗珠,像是凝固了一般,細細密密的粘在上面。幾根花白的頭發漏了出來。
她突然一陣心酸,之前的煩悶都煙消云散了。
她想起那盆茉莉花,扯開話題,“我房間里的花哪來的?”
許母不理她,依舊渾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確定了沒事,才拍她,“餓死鬼,中午沒吃飽吧,你就不能等一會兒,等我回來給你做啊,這還沒事,要是有個磕磕碰碰,誰管你啊?”
氣勢逼人,歲月不饒她媽,她媽不饒她。
許青舟沒理會,許母說著走進廚房,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片,似乎有些心疼的模樣,嘴里還是罵罵嚷嚷,沒完沒了的樣子。
“你看看,好事不干,就會惹麻煩。這多好的碗啊,還有這雞蛋,冰箱里就最后一個雞蛋,都被你給糟蹋了,作孽喲。”
許青舟看著她佝僂的背影,頭發有些灰白,心里一陣絞痛,但很快被別的感情覆蓋過去。
廚房里,許母收拾好東西,又開始忙碌起來,動手給她做面。家里的油煙機前不久壞了,油煙熱氣騰騰,滾上她的后背,大汗淋漓。
“油煙機買一個吧,熱死了。”
許母依舊忙碌著,嗓門不小,“買一個,你出錢呀你買一個,說的容易,小小年紀就知道亂花錢。這廚房我又沒讓你進來過,你自己非要在那兒瞎摻和,多管閑事。”
“回去寫作業去,煮好了叫你。”
許青舟看著她的背影,發黃的手臂輕輕顫抖著,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來。
“誰管你。”她小聲嘟囔了一句,拉上門走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