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走到陸零那臺編號20的“棺材”前，從個人終端里扯出一根極細的數據線。她沒有像多數人那樣選擇腕表外形的終端，而是使用了吊墜的造型掛在脖子上。
黑色的橢圓形吊墜有半個巴掌大小，正前方是一個貫穿上下的狹長銀色星型飾物。
此時的虛擬世界中，正在星盟著名旅游勝地星辰沙灘游覽的陸零心情非常好。
以前，他只能通過各種廣告了解星盟的旅游勝地。可像比基尼星的星辰沙灘這類景點，再好的廣告也遠不如身臨其境的感受。
沉浸在自然美景中的陸零眼前突然一暗，海浪拍打沙灘和排球場上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陽光、沙灘、排球場驟然消失，呈現在陸零眼前的是一座光線柔和的圖書館，這是哪？
高大的穹頂上掛著幾盞吊燈，四周是一排排的書架。
“你還在虛擬環境里，這是我設計的一個場景。”一個人女人站在旁邊書架后，神秘兮兮的說道。
隨后，一個玲瓏有致的高挑美女從書架后走出來，即使她穿著那種寬大的白大褂，也遮擋不住那驚心動魄的身體線條。
“唐主任？”陸零撓撓頭，疑惑的問道。
“啊！你怎么發現的？我明明用了虛擬形象，五官和體型完全不一樣。”
五官酷似星盟巨星沈落雨的美女大吃一驚，一臉的難以置信。
“聲音。”陸零答道。
美女啪的一聲拍了一下額頭，“忘記加載變聲程序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進來的？要干什么？”陸零有些緊張的問。
“瞎緊張什么？”沈落雨形象的唐雨挺直腰肢，左手叉腰右手指著陸零說：“知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選中的？”
“難道……”
“沒錯，是本姑娘給了你這個機會。”唐雨拍了兩下自己的胸膛，“你基礎太差，如果不努力一旦跟不上進度給取消資格，豈不是害的我也跟著丟臉。”
陸零直勾勾頂著那兩條顫巍巍的曲線，愣是沒聽清她說的什么。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唐雨瞪著大眼睛問。
“哦，我在聽。”陸零咽了口唾液問：“跟上什么進度？”
“你以為選拔你們過來，就為了到景點四處瞎逛？”唐雨不以為然的說，“這只是讓你們先適應一下，測試的主要目的是看SVR用于軍事訓練的效果。”
“沒問題，我在‘星盟英雄’里戰績彪炳！”陸零自信滿滿的說道。
“游戲玩的再好也沒有用，所有的控制都簡化了。”唐雨嗤笑道：“用過宿舍里那臺模擬器了吧？成績怎么樣？”
“你怎么知道？……你監視我！”陸零惱怒道。
“且，設備是我放在那的。戰機機師模擬訓練中最簡單的項目，怎么樣，戰績如何？”
“不怎么樣，老是墜機。”陸零支吾答道。
“不要以為掰手腕贏了高建輝，自己就有多厲害。雖然所有的機師都有體能要求，但就算最看重體能的機甲機師，體能訓練也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唐雨搖晃著右手食指說。
“先不說機師考核那些龐雜的基礎知識，就算機甲簡易維修這樣最簡單的科目，也需要大量時間學習。”
“而星際航行因為涉及諸多學科，僅在‘筆試’環節的淘汰率就高達20%。”唐雨解釋道：“星盟各軍事院校的戰艦系中，不能通過資格考核不得不轉系的約40%。”
“另外一半是因為什么？”作為一名有理想的游戲玩家，駕駛星艦遨游星空一直是陸零的夢想。
雖然游戲里他這個夢想未能實現，但早前莫楠的講話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成為真正的星艦艦長。因此，他對相關事宜很是關系。
“另外20%的被淘汰的原因就多了，不過主要都是精神評估和性格方面的問題。”唐雨喳喳怪笑道：“從來沒有人因為手腦協調問題不能通過戰艦機師資格考核，也不會有人因為性格問題被踢出機甲部隊。”
“這方面很嚴？”這點自知之明陸零還是有的，如果做這方面的測試他十有八九通不過。
“當然。”唐雨點點頭說：“雖然機甲機師資格考核也有心理測試，但只要沒有‘反人類’和‘反社會’特質大都能通過。”
“而戰艦機師、尤其高級資格考核對心理測試的分數要求很高，就算只是‘不善與人相處’的評價，都足以影響到受測試者其后的任命。”
“你想開星艦？”唐雨問。
“當然，我的夢想就是當星艦指揮官。”
“你覺得，你有機會嗎？”唐雨白了陸零一眼，“不是我打擊你，就算測試期間你能通過資格考核，服役后也不可能讓你開戰艦。”
“雖然我不是唯學歷論者，但你覺得軍部會把戰艦交給一個僅接受過義務教育的家伙？”
陸零被唐雨幾句話打擊的蔫了，低頭默默不語。他不僅是志愿者中年齡最小的，同時也是學歷最低的。
“這就是必須給你開小灶的原因，你不能只滿足于普通的訓練強度，認為拿到機師資格就萬事大吉了。”唐雨鼓勵道：“你只有通過所有的高級考核，比所有人表現的都優秀才有機會。”
“所以，別人有時間游山玩水，而你現在就得提前開始虛擬軍事訓練！”
陸零為難的喃喃道：“機甲、戰機和戰艦都過高級？能行嗎？”
“怎么不行？起點低沒什么，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唐雨抬手大灌雞湯。
“空間不對流不僅可以讓你多幾十倍的學習時間，實地訓練的時間也大幅增加。反正虛擬環境下你就是開著星艦去撞星球也不會有事，這就是最大的優勢所在。”
“勤能補拙多學多練，不要害怕失敗，墜機又怎么樣，從頭再來又是一條好漢。”
陸零撓撓頭：“這么說，和游戲里也差不多啊？”
“思路一樣，實際上完全不是一碼事。”唐雨搖著右手食指說：“無論游戲還是訓練模擬器，雖有少許觸覺感知但主要是欺騙視覺系統罷了。”
“從真實度上說，它們和SVR完全沒有可比性。它們最多讓你投入，這個才叫身臨其境。”說完，唐雨揚起手臂“啪”的一聲抽了陸零一記耳光。
“你干什么！”陸零捂著臉怒斥道。
“疼不疼？”
“當然疼！”
“體會到了吧？就是這種真實。”唐雨笑道：“和利用體感設備獲得觸覺，只能欺騙視網膜的虛擬技術相比，使用意識投射技術的SVR才能體會到真實，幾乎完全的真實。”
唐雨又揚起了手臂，陸零連忙縮頭捂臉。
纖長的手臂伸直，細嫩的五指張開輕撫在陸零的臉上。
“感覺怎么樣？”唐雨微笑道：“摸摸我的手。”
陸零抬起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摩挲著她的手背。他瞇著眼如夢囈般：“很光滑，皮膚很細膩。”
陸零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這樣算不算摸你的手？”
“當然——不算！”唐雨喳喳怪笑道：“少年，不要自作多情呦。”
“‘你’在這里，是通過全景掃描后產生的形象。你的意識被投射進虛擬環境之中，而‘我’出現在這里，不過是用了一個虛擬形象而已。”
“這個是你控制的機器人？”陸零指著她問。
“算是吧，‘她’只是我們交流所使用的一個工具。”唐雨不以為然的說，“一個虛擬形象罷了，用不著深究。”
“別再廢話了，你必須趕在別人之前適應虛擬環境，才能在以后快人一步。”
“怎么才能更快適應？”陸零弱弱的問。
“很簡單，這樣……”
眼前的一切瞬間消失，陸零正從高空中疾速墜落……
他明知道自己還在虛擬環境中，可失重感和耳畔呼嘯的風聲、冷風劃過皮膚的感覺、以及越來越接近的地面都無比真實。
就像透過摩天大樓頂層懸空的透明玻璃地板向下看，或坐在不停翻滾高速前進的過山車上，又或者綁上高強度索具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你明知自己很安全就不害怕了嗎？
陸零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無與倫比的真實感受讓他越來越害怕，狂跳不止的心臟想擠進喉嚨里，再從嘴里跳出來。
片刻之后，陸零崩潰了。
眼前一黑，又聽到電子聲響起：“失去意識、斷開投射……”
不知過了過久，陸零終于恢復了意識。他感到頭像炸了一樣，四肢還在不由自主的抽搐著，渾身上下都是冷掉的汗水。
“棺材蓋”早已經打開了，兩名醫護人員有些緊張的看著他。陸零這次的自我保護反映更劇烈，讓他們嚇了一跳。
正用蘸了冷水的毛巾擦拭陸零額頭的唐雨見他醒了，關切的問：“好點了？”
“剛才是怎么了？”臉色蒼白的陸零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用干澀的嗓音問道。
“基礎的機甲戰術動作，高空疾降。”唐雨聳聳肩輕描淡寫道：“只不過，你沒在機甲里而已。”
陸零眼前一黑，差一點再度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