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先生，你可算來了！”衙役看到那個瘦小的灰袍少年走過來時，他整個人幾乎都縮在了那件灰色的，鑲著黑色毛邊棉袍子里，只有一張臉暴露在外邊，然而衙役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般的笑，“旬先生呢？”

　　“家師身體抱恙，大冬天的，便不出來了。”少年冷著臉解釋道，“尸體呢？”

　　衙役知道這位少年脾氣古怪，但本事還是有的，便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跟少年解釋現在已知的情況：“死者是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女子，尸體是在玉樓后巷找到的。”

　　“解刨了么？”

　　“都在等您呢。”衙役指了指一間房，“就在這里了。”

　　“好。”少年推門正要走進去，見衙役還賠笑著跟著自己，“你也想進來看看？”

　　“不了，不了，小人膽小，見不得這些。”衙役忽然貼到少年耳邊，輕聲快速道，“這已經是低五具死得不明不白的尸體了，但前面的幾具都沒解刨成，所以先生請千萬快些，以免夜長夢多。”

　　“明白了。”少年定定看了眼這個從未注意過，臉被凍得通紅，但神情卻肅穆的衙役，低聲應道，關上了門。

　　屋子里冷極了，那具少女的尸體冷冰冰的，就那么擺放在這張木頭大桌子上。

　　桌子旁邊，灰色的鐵盒中裝著各式各樣的鋒利鐵器，冰涼地泛著冷光。

　　女孩原本面貌是水靈的，皮膚細膩——她還是含苞待放的年紀，應該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小小白白的手握得緊緊的。

　　梅故麒皺起眉頭——他聞到了一股詭異的味道。

　　強行壓下心底的不安，他從溫暖的棉衣中拿出手來，一點點活動著手指，走向鐵器和女孩的尸體。

　　門外，一臉陰沉的老頭領著一隊黑衣男人走了進來，那些男人都是壯漢，在凜冽寒風中也只著羊皮長袍，他們黑色的長袍上印著漂亮的暗紋，腰間別著整個大越獨一份的長刀。

　　來者正是……玄衣衛！

　　“汪大人，您怎么親自來了？”先前領著梅故麒的衙役原本守在門口瑟瑟發抖皮，此時連忙上前迎接，他塌著身子，面上明明被吹得通紅，但依舊滿臉賠笑。

　　“不必如此緊張。”汪煊嗓音本就陰慘慘的，在寒風中，又有幾分肅穆。

　　“汪大人說笑了，我等……”

　　“我們替你們看人來的。”汪煊身后一個面帶微笑的圓臉少年似的人笑著解釋，“后面，可能會有人來要尸體。”

　　衙役頓時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謝謝大人們，謝謝大人們！”

　　汪煊一如既往地沉著臉揮了揮手，穿著黑色堅硬皮靴的玄衣衛們立刻將這間屋子圍成一圈，丑陋兇惡的雄壯之輩這么一圍，分明是暴徒般的男人們，卻叫衙役頓時安心了許多。

　　“大人求求您了，讓我見見我家妹妹吧！”忽然，門外一道撕心裂肺的女人聲音響起，“那是我妹妹啊！”而后罵罵咧咧的男人聲音響起，女人的哭聲漸漸遠了很多。

　　汪煊眼睛一抬，那個圓臉少年便走了過去，片刻后，他回來道：“那個女人說，自己是這具尸體的姐姐，說以她們家鄉的習俗，尸體要完整地下葬，不愿我們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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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真是我妹妹，”跪坐在冰冷地上的女人發鬢已經亂了，衣服也都亂七八糟，只見她較好的臉上滿是淚痕，“自從那日我入了含羞院，我們，我們就好久沒有見過面了。”

　　含羞院也是大越有名的一大青樓，雖說是今年才開的，但里面的姑娘容顏靚麗，功夫也極好，固幾乎可以與幾個老牌的青樓媲美。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人是你妹妹？”小張算是玄衣衛中最喜歡說話的一個，他臉上常年帶著笑，此時也不例外，只是他絲毫不為那楚楚可憐的女人心動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怖。

　　抽泣的女人頓了頓，但沒說出什么來，又繼續抽泣，反反復復就是那幾句“我可憐的妹妹啊！”“不能開尸啊！”“妹妹你怎么就去了？”

　　配上她漂亮的容顏和有些誘人的身姿，倒是頗為引人注目。

　　一個黑影從墻面上略過。

　　幾個玄衣衛頓時追了過去。

　　誰也沒看見的是，就在那一瞬間，一道黑影詭異地從窗戶邊鉆了進去。可這世間又怎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這般恐怖而詭異的情況，又有幾個人能信？

　　怎么會是他？鉆進去的蒙面灰衣人看著那個雙手持刀，手腳靈活的少年，心底不由得一驚。

　　“你們，來遲了。”那少年并未回頭，只是輕輕把鐵器放下，發出清脆的一聲。少年聲音不算清朗，甚至還有幾分陰寒與沙啞，“我已經開完尸了。”

　　梅故麒緩緩轉身，他瘦削的臉蛋上有幾分灰敗，一對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和那人對視片刻后，梅故麒深呼吸后高聲喊道：“汪統領！”

　　就在梅故麒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汪煊“碰”地撞開們，看見灰衣人“噌”地拔出刀來。

　　汪煊人雖然不再年輕，但手上的功夫從來沒有落下過，他手上的三尺寒鋒依舊快得驚人，長刀映射著耀眼的光，殺氣騰騰。

　　“可惡！”那灰衣人低喝一聲，而后幾乎是瞬間就立刻離開了。他輕飄飄的身法極為詭異，像是鬼魅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鉆了出去，就像是忽然現身的山野精怪般瞬間出現又消失，沒有一絲聲響，不留一縷痕跡。

　　汪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在自己眼前發生，原本就常年陰鷙的神色此時更是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這具尸體定然是有問題的。雖說梅故麒以詭異的速度發現了來者并提醒了自己，似乎這忽如其來的詭異人物并沒有嚇到他，反而他還能從容地應對。

　　汪煊開始重新打量這個瘦弱的灰袍子少年。也是，這個少年常年與尸體打交道，自然不會膽小如鼠之輩，更應該是個心思細膩，同時有著極強觀察力的孩子。汪煊注意到他拿著鐵器的手微微顫抖，頓時雙眼微瞇。

　　果然還是個孩子。

　　但汪煊看走了眼的是，梅故麒的微微顫抖，其實是因為狂喜——在那個身形詭秘的人鉆進來的一瞬間，那股子詭異的味道證明了他一貫的想法——那是另一個世界存在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