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厲南凰和木問心分開后,狼牙便悄無聲息地縮進密林的樹影里。
果然不出木問心所料,密林中還藏有一人,至始至終未曾參戰。
蟄伏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確認所有人都已散去,才悄悄摸到十方戰鬼的尸體旁邊。
那人認真地將十方戰鬼四分五裂的尸體聚攏到一起,鄭重而簡單地祭拜了一番。
隨后將身上藏著的一瓶白藥撒在他們身上,密林中立刻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所有的尸體瞬間化為一灘烏黑的血漬。
狼牙本能地捂住口鼻,輕輕撥開樹葉,盯住那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那人又迅速地抽出長劍,挑起尸體化去后剩下的衣物,堆積在那灘烏黑的血漬上一同焚燒,煙火焦灰的氣息混合著化去尸體時奇異的藥香,令狼牙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好不容易忍到那人收好十方戰鬼的兵器,狼牙立刻彈出一顆飛石,打在密林外的樹干上。
聽到聲響的天辰死士誤以為有人來了,立刻施展輕功向靈隱閣的后殿飛去。
看那人的舉動,應該是要去向靈隱天狼稟報消息。
狼牙看了一眼樹下化尸焚衣的地方,心念一轉,翻身下樹,抬腳踢飛一塊大石頭,壓滅了還未燒盡的衣物。
留下了記號和灰燼,狼牙才向那人逃逸的方向追去。
只是那人輕功甚好,狼牙又耽誤了片刻,人影已經只見得到一個飄忽的黑點了。
靈隱閣后殿都是雜役奴仆的居所,房間眾多道路繁雜,若是沒跟緊,很可能就找不到了!
若是跟丟了,木問心又該生氣罵人了!
狼牙不在乎木問心要干嘛,但是他討厭被罵。
一想到木問心生氣時那張恐怖的臉,狼牙就心里發怵。
雖然不至于被扒皮抽筋,但用那幫丑八怪把他吊起來打,是肯定跑不掉的。
這樣的后果,令狼牙不自覺地運足內力朝后殿追去。
可那人卻似乎發現后面有人跟蹤似的,突然從空中直直落下,一頭鉆進后殿外的茂密竹林。
狼牙心知不好,卻只得跟著落下。
林中的風聲吹動竹葉沙沙作響,掩蓋了那人逃跑的腳步聲,狼牙仗著靈敏的聽覺和嗅覺才勉強跟上。
幸虧那人方才化尸焚衣留下的味道很重,不然狼牙還真就跟丟了。
追出竹林進入后殿,里面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藥店商鋪一應俱全。
與南黎軍對峙多年,靈隱閣中的男女老幼早就學會自給自足。
若是不知底細的人誤闖進來,恐怕還以為這是藏在深山中的尋常小鎮。
這些人不過是一群鄉野村民,都是一些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的苦命人。
大家結伴窩在風回谷這個唯一敢跟南黎朝廷抗衡的地方,茍且偷生。
雖然其中不少人會些拳腳功夫,但都用處不大。
所以木問心一直安排他們住在后殿,這里是風回谷最隱蔽安全的地方。
他們耕地栽種,偶爾還會在南黎軍懈怠的時候出谷采買。
久而久之,把這里經營地宛如村落一般。
對外人來說,風回谷靈隱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對他們來說,這里都是親人,任何到這里鬧事的都是壞人。
狼牙雖然常年在風回谷各處風餐露宿,可靈隱閣里沒幾個人見過他。
反倒是他追的那人,一直以鐵匠鋪學徒孫飛的身份潛伏在此多年,后殿的男女老幼都知道他是鐵匠鋪老板李括的徒弟,人好心善,輕功了得,常常幫大家下山采買。
見狼牙一身黑衣,兇神惡煞地追著那人不放,不明真相的男女老少都以為靈隱閣來了刺客。
一邊搖鈴召喚靈隱高手,一邊拿出武器,阻礙狼牙追趕孫飛。
這些人哪是狼牙的對手啊,可偏偏狼牙不能傷他們,倒讓他們人多勢眾占了便宜。
挨了不少掃帚棍棒的毆打,讓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狼狽。
趁著狼牙被一群人纏住的時候,那名天辰死士閃身躲進一間藥鋪。
狼牙好不容易甩開騷擾的人群追進藥鋪,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那人將藥鋪的藥材撒得滿地都是,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藥材味道。
原本尋著那人的味道進來,現在卻被這一屋子亂七八糟的藥味熏麻了鼻子,那人身上的味道再也聞不到了。
偏偏身后還有一群圍追堵截的無知婦孺,狼牙從沒如此狼狽過,怪不得木問心總是告訴他,當好人只會倒霉!
不想跟這些人繼續糾纏,狼牙一腳踹碎藥鋪的后門。
出門穿后街,直接竄上房頂。
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路面上炸鍋的人群,以及人群之外所有奔忙的身影。
正當他仔細尋找天辰死士的蛛絲馬跡,后巷最深處的鐵匠屋中突然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吼。
不好!出事了!
狼牙雙腳一蹬,猛地向鐵匠鋪掠去。
剛到鐵匠鋪門口,緊閉的門縫中就溢出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狼牙一拳打碎店門,躍入店中。
只見正堂中赫然躺著兩具尸體,一個是狼牙方才追趕的天辰死士,另一個看起來像是鐵匠鋪老板的人……大概就是靈隱天狼了吧?
狼牙猜測著這二人的身份,小心翼翼地靠近,以防他們詐死偷襲。
待走到近前,才發現這兩人渾身沒有任何刀傷,卻遍布鮮血。
直至他走到近前,那二人身體里冒出的血水還在不斷涌出。
不一會兒的功夫,尸身周圍已經宛如一片血池,甚是恐怖。
狼牙倒并不害怕,血腥殘酷的場面,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正想一腳踏入血池,跨到尸體旁邊看個究竟,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爆喝。
“別過去!”
云姨匆忙趕來,正看見狼牙要往血水里蹚,嚇得她立刻甩出一根束帶,圈住狼牙的腰身,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不等狼牙說話,云姨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
“臭小子,不要命了?!待在靈隱閣這么久,不知道蠱毒這種東西嗎?!不管血還是尸體,都不能碰!”
“他們不見了……”
狼牙對云姨的臭罵毫無反應,撕開束帶奔到血池旁邊。
“不見了?”
云姨順著狼牙的腳下看去,方才還躺在這里的兩具血流不止的尸體已經消失不見了,這么厲害的蠱毒她從未見過。
“靈隱天狼,誰?”
狼牙始終沒忘記自己的任務。
“你進屋之前,可有人出去?”
云姨仔細地詢問狼牙。
方才那兩具尸體消失地太快了,她都沒有看清上面是否有傷痕,只是從血的顏色中察覺出二人中了蠱毒。
“沒有,沒傷痕,自己死了。”
狼牙知道云姨想問什么。
“莫非是這鐵匠鋪的老板中蠱毒而死,孫飛進來時碰到血水也死了?”云姨心中一沉,懊惱地說道:“又被人算計了,線索全斷了!”
“靈隱天狼,是老板?”
狼牙得不到云姨的回答,就自己推算。
“問木丫頭去!別煩我!”
云姨快被這木頭腦袋的狼崽子氣死了。
望著狼牙氣呼呼摔門而去的背影,云姨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個死人,尸體都沒留下,什么線索都沒了,沒人知道鐵匠鋪老板是不是靈隱天狼。
若不是,倒也正常。
畢竟被發現了,找人頂包是必要手段。
但若這死的就是靈隱天狼……那可就麻煩大了!
月落滄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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