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蘇聿依舊上午按照時辰去韓府扎針。
“老夫人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韓老夫人昨日沒有嘔吐，她以前是極其不喜歡果子的。但昨日吃了那么多之后，身體如同龜裂的土壤一下子喝飽了水份，舒暢極了。
“多謝蘇娘子，我現在好多了。這次我自己都覺得命不久矣了，明明年紀也這么大了，但畢竟真到這個時候，還是有一些舍不得的。”
韓氏本是笑著道謝的，說著竟有幾分傷感起來。
“本來胥兒早就要接我去京城休養，可我在云陽這個地方已經住了四十來年，就是樹也扎根遍地。可就在這次，我覺得還是應該多和兒孫們在一起，他們也好少操些心。”
蘇聿笑著，點了點頭。
“老夫人，您家的孩子都是極有出息的。”
她從藥箱拿出銀針來。
“那我現在接著為您施針吧。”
蘇聿年紀小，又是女孩子，沒什么力氣。
施完針之后有些出汗，再加上她在過程中發現韓老夫人腰椎也有些不正，進行了一番推拿之后，背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韓氏見她起身之后顏色因為出汗變深的衣服，神情和煦道：“蘇娘子辛苦了，讓小五帶你換身衣裳吧。”
蘇聿笑著道：“好。”
韓五姑娘這是第一次見到蘇聿。
眼前這個人身姿筆挺，模樣秀雅娟麗。
雖看著年紀不大但卻顯出幾分成熟的味道。五官端正但并非一點缺陷都沒有，一眼看去不會說多驚艷，但卻越看越舒服。
正是韓萍喜歡的相貌，沒有攻擊性，但看著聰慧。
此刻的她鬢發有些亂，額上有汗，背上那件鵝黃色的衫子也濕了。
韓萍笑了笑道：“蘇娘子請跟我來。”
她倆的個頭、身材差不多，韓萍為蘇聿拿了兩身自己帶過來的衣裳以供她挑選。
一件是天青色的，一件是深紫色的。
天青色清秀雋永，深紫色端莊成熟。
韓萍見了蘇聿之后，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有些多余。這兩件無論哪一件，她穿著應當都是合適的。
走出韓府之后，蘇聿和綠盈在云陽城內閑逛。
云陽如同她們西城一般熱鬧，小吃攤點，賣藝雜耍處處都是。
“娘子你看這個！”綠盈拿起攤販售賣的一個皮影晃動了一下。
兩個侍從很無奈的在后面跟著。蘇聿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娘子，這些東西是拿什么做的啊？真是栩栩如生呢。你看尤其這個眼睛和顏色……”
蘇聿現在的身份雖比綠盈大不了多少，但前一世也是看了幾次皮影戲的，剛開始也覺得非常新鮮。
她能明白綠盈此時的心情，于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這個都是拿牛羊皮或者驢皮做的，一直要把皮浸泡刮到透亮為止……”
說著她又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這個皮影女子人物，色彩自然，皮質輕薄如同蟬翼，太陽照下來還能有一些光澤。
這個皮質很好啊。
蘇聿重生之前也看過好幾個長安有名的老先生做的皮影，她曾好奇的上去摸過，都沒有這個材質好。
她不禁問攤主：“這個是拿什么做的啊？”
“姑娘你手里拿的這個是一個女子皮影，按照我們這行的規矩，女子人物都是拿羊皮做的，這樣比較符合人物特點。”
說著，攤主從蘇聿手里接過這個女子樣的皮影，正準備給她細細講解，突然咦了一聲。
“這個怎么和我買進的那批貨不太一樣？”
“怎么不一樣？”綠盈好奇道。
“我是從黎先生那里拿的，他是這行的老師傅了。做的皮影自然是好，但賣給我們這些小攤販的和賣給唱皮影戲的老師傅的材質肯定不同，可這個材質怎么會這樣好？會不會是裝錯了？”
攤主又接著翻了翻擺在上面的幾個和腳底下的袋子里的，發現并無異常。
他舒了口氣：“還好，只這一個，不然也是麻煩。那姑娘這個我就不能賣給你們了。下次見到黎先生時我得給他說說情況。”
蘇聿點點頭表示理解。
“沒關系的，我們本就是好奇看一看。”
逛完云陽城，又是一路吃喝，已經是傍晚了，綠盈正服侍蘇聿準備躺下。
突然門外一陣猛地敲門聲。
“蘇娘子睡了沒有，快些起來吧！”
綠盈有些抱怨，這么晚了，是誰來打擾娘子休息，一點禮貌都沒有。
門口那個值夜的護衛怎么也不阻攔？
“誰啊？怎么啦？”綠盈問道。
“我是韓寺丞家的小廝，老夫人不好了！”
什么？
綠盈勃然變色的看向蘇聿，蘇聿一樣也有些吃驚。
她匆匆穿好衣服，來不及打扮就跟著韓寺丞的小廝一同去了韓府。
一路上，蘇聿也有些納悶。
上一世，老夫人的病是梅溪翁治好的，這個事后來傳遍京城。寫的方子，治療的辦法她都是知道的。
何況祖父留下的醫書記載和此病一模一樣，也與梅溪翁的治法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加妥帖。
經過兩日，老夫人明明有了好轉，怎么會又開始惡化？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韓府的門口是老夫人隨身嬤嬤在迎她，也是為了在見到老夫人之前的這小段路上，節省時間說明病情。
“老夫人在娘子施針之后好了很多，還說腰都不疼了。可就在下午服過第二次藥之后開始頭暈，我們還以為是正常的。結果在第三次藥之后就一直昏睡不醒，現在四肢的紅斑又出來了。”
待進了內室，滿屋子的人都在跟前跪著，韓五姑娘的眼睛已經紅腫成桃子般。
她哭的嘶啞的聲音尖利道：“你是怎么醫治我祖母的，為什么不好反而還加重了？我們韓家相信你，把祖母的命都交給你，你怎么能這樣啊！”
蘇聿道：“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那雙桃子般紅腫的眼睛帶著恨意道：“什么叫你沒有想到？祖如果不是你，祖母或許還能撐到哥哥回來……”
韓寺丞打斷她：“不許胡說，你祖母如今還活著，她只是病情反復，如果沒有蘇娘子，最壞也就是如今這樣。”
他的聲音也有些疲憊：“蘇娘子，你先去看看我母親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