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還是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宛兒坐在鏡子面前,細細端詳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臉龐,怎么看都過于顯眼了。
景云停下幫宛兒梳發的手,哽咽不成泣,眼淚一滴一滴滴到了手上:“小姐,唔……”
“景云,你好端端地哭什么?”
宛兒回過頭去看哭得不能自已的景云,拍了拍她的腦袋裝作輕松地說道。其實宛兒也是心事重重,雖說已經事前和姑父打好了招呼,可是姑父看她的眼神總是讓她背脊發寒,一股不好的預感總是徘徊在她的心頭。
“小姐,哇……”本來還忍著只是小聲啜泣的景云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可是……可是小姐,你今天就要進宮……進宮選秀,搞不好……景云……景云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這孩子,好端端地說什么傻話。”宛兒聽了搖搖頭,捏了捏景云的鼻子取笑道,“就算我真的要進宮,也不過十年左右的光景就會出來了,怎么會見不到了呢?”
“唔。”景云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紅著眼眶緊緊盯著宛兒不放。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的景云,突然一下子又放聲大哭起來,“可是,小姐……我聽說做宮女很辛苦的……宮里的娘娘都很恐怖的,動不動就打罵奴才,小姐要是進宮了的話一定……一定會受很多苦的……哇……”
“好了,好了,景云。”宛兒拿起手帕拭去景云眼角的淚水,安慰道,“不要瞎擔心了,我不會進宮的,我呀今兒個離家明天就能回家了。”
“小姐,真的嗎?你不會進宮嗎?”景云撲到宛兒的懷里,“那真是太好了,景云舍不得小姐。”
“好了,好了,小家伙看你哭得涕泗橫流,快去把你自己拾掇干凈。”
宛兒拍了拍景云的手讓她離開了。
“哦,小姐。”
景云抽噎著離開了。
“唉。”
宛兒等景云的聲音離開之后嘆了一口氣,雖然嘴上說的斬釘截鐵,可是她的內心也是惶恐不安,她不知道一切能不能按她所想的那樣順利。
宛兒掃了一眼梳妝臺上的各色東西,決定好好修飾一下自己的臉。香粉、胭脂、唇膏、黛石、香水等等都是她自己制作的,而眉筆、粉刷等現代工具是宛兒托京城里出色的工匠制作的。往日她也常替額娘梳妝打扮,這技藝倒是愈發出彩了。
首先是化妝用香粉,宛兒拿出顏色偏黃的香粉把自己的臉涂黃了一層,拿出眼筆又把自己的眼睛畫小了一圈,最后還在臉上點了幾個痣。
完事,宛兒眨著眼睛望向銅鏡,模糊的鏡子中出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會不會過于丑化了,這么一張臉在人群之中肯定很顯眼,不妥,不妥。宛兒思量一會兒,拿起放在一旁臉盆上的毛巾,把臉上的妝全部擦掉,銅鏡中又出現了宛兒精致無暇的臉。
還是化一個普通的妝吧。
宛兒從一盒盒香粉中挑出了一盒淡黃色的香粉,涂在臉上之后再在外面涂上了一層淡淡的珍珠粉,臉色不像宛兒原來那么白里透紅,反而是有一種不健康的黃韻,她又畫了眼線,讓自己的眼睛顯得無神。
嗯,這樣就好了。宛兒放下手中的工具,對著模糊的銅鏡,鏡子出現的是一張泯然眾人的大眾臉,毫無特色。
宛兒挑了許久,挑了一件孔雀綠色的棉襖。這一件孔雀綠襯衣是李佳姨娘和繡娘兩人親手縫制的送給宛兒的禮物。這其實是一件極為漂亮的棉襖,領口繡著精致的波紋,襯衣上繡著的是絢麗綻放的牡丹花,怎么看都極其漂亮。只是這棉襖老氣成熟,穿在宛兒身上顯得死氣沉沉的。
宛兒穿好后又挑了不顯眼的首飾戴上便出門了。
前幾日京城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下了兩三天,今天雖然放晴了,但地上還是一層厚厚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宛兒仰頭看墻角那一株梅花,雪落在盛開的梅花上,白里帶紅,相互輝映,美不勝收。
宛兒一聞,空氣中隱隱飄過來的那一股淡香正是梅花獨有的香味。
額娘究竟想要對她說些什么呢?
“是宛姐兒嗎?進來吧。”
屋內傳來的依舊是塞和里氏那溫柔的嗓音。
“額娘,找我有什么事嗎?”
宛兒看到塞和里氏坐在椅子上,手里握著一盞茶,臉隱藏在冉冉升起的煙霧中看不清表情。
“宛姐兒?”塞和里氏放下茶杯,語帶驚訝,“你怎么打扮成這個樣子了?額娘都要認不出你了。”
“額娘,我想讓自己顯得不顯眼一些。”
“哦?那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塞和里氏仔細端詳宛兒現在那樣子,竟辨認不出宛兒往日的模樣。塞和里氏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囊塞到宛兒的手中:“宛姐兒,來,這個你拿好。”
“額娘,這是?”宛兒拿過香囊打開一看,里面都是銀子,大概有一百兩銀子左右,“額娘,你給我這么多銀子做什么用?”
“傻孩子,當然是進宮的時候打點用了”塞和里氏拉著宛兒的手,讓宛兒也坐下,“雖說和你姑父已經打好招呼讓你落選了,但是也不能省下這些錢。宮里的人最是勢力不過了,宛姐兒要是不拿錢財打點太監宮女,是要吃虧的。”
兩百兩銀子對于塞和里氏來說不是什么小數目。她不僅要維持府里的運轉,過年過節還要送禮,這幾年不過做到收支平衡,偶爾她那不著調的阿瑪還會來要錢。
“額娘,不行,這我不能收。”宛兒將香囊放到額娘的手中,搖著頭道,“額娘,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己賺了不少銀兩。這一百兩銀子還是你收下吧,日后啟哥兒和兩位妹妹用銀子的地方還很多。”
“宛兒,額娘知道你有銀子,但這是額娘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塞和里氏拿起香囊放到了宛兒的手中,緊緊握住,“宛姐兒,在宮里萬事小心,就是發生什么你也一定要忍著,萬不可生事。不過就是一日的時間,等你落選就可以馬上回家了。哎呀,瞧我說些什么,宛姐兒的話,額娘很放心,相信一切都沒有問題的。”
“嗯,額娘。”
宛兒將頭靠在塞和里氏的肩頭,感受著額娘懷里的熱度,心里的不安悄然逝去,整個人也平靜下來。
是啊,她總是會胡思亂想,有時候又過于消極悲觀。姑父既然已經答應撂牌子了,應該不會發生什么意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