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鄴停回房時，阮綿正坐在竹床上看電視。

　　山里不通網絡，但有天線，能收到二十幾個衛星臺。

　　屏幕上播放著顧鄴停出道后的第二部電影，他在里面演一個警察，一身警服肅穆莊嚴。

　　看著視頻中稍顯青澀的自己，顧鄴停恍惚間好像回到哥哥初入警隊那天，戴上警徽宣誓的時候。

　　“真帥啊……”阮綿小聲念叨了一句，拿搖控器調臺。

　　畫面一轉，背景換成了仙氣飄渺的天宮。

　　顧鄴停一身白衣從天而降，手執長劍對著屏幕唰唰幾下出招，無數桃花瓣紛紛落下……

　　又是他的電影。

　　顧鄴停無奈一笑，心里被勾起的那點愁緒消彌，推門進去。

　　“學長……”阮綿似乎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像個看小黃片被抓了的小學生，慌忙關了電視，嗖地坐直了。

　　顧鄴停有點不解她為什么見自己總愛緊張，笑著走過去，在她頭頂揉了下，“怎么關了?我嚇到你了?”

　　“沒……”阮綿將搖控器扔到一邊，“就是不想看了。”

　　“那好吧。”顧鄴停笑笑，抬眸掃了眼墻上的時鐘，“時間不早了，我們休息?”

　　“好。”阮綿點頭，將手機放在床頭的格子里，掀開被子鉆進被窩。

　　顧鄴停自己拍的戲從來不看，自然不知道，在他出場之后，畫面跳轉到天宮內，有一場女主角和男二的纏綿床戲。

　　阮綿怕畫面突然一轉，他誤會自己看小黃片……

　　床頭上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顧鄴停正好關了燈過來，上床時無意間瞄了一眼。

　　手機設置了顯示消息詳情，屏幕直接顯示一條來自唐霽的微信——綿綿，你睡了嗎?

　　顧鄴停臉上笑意微凝，在阮綿爬起來看手機之前，將手機拿在手上，“是唐霽的消息。”

　　“他啊……”阮綿一聽就興致缺缺的躺回被子里，表情有些嫌棄，“大晚上的，他估計沒什么正事，可能又怕黑了。”

　　“怕黑?”顧鄴停挑眉。

　　“對啊！”阮綿想想這事兒就好笑，“學長你不知道，唐霽看著挺酷挺拽的樣子吧?其實他內心可少女了，還怕黑，最怕山里這種一到晚上就伸手不見五指，連燈都沒有的黑……”

　　“你對他倒是很了解。”顧鄴停似笑非笑將手機放回去。

　　阮綿完全沒看出來他若有似無的不爽，為找到話題而興致勃勃。

　　“我們一起拍戲三個月，我和他關系最好，當然了解了。那時候有半個月在山里拍，唐霽助理是女的，他到晚上睡覺害怕，不好意思拉助理陪他，就老是拉著我陪他語音……”

　　“你陪了嗎?”顧鄴停掀開被子，在她身邊躺下。

　　“陪了啊，反正我也沒什么事。”阮綿壞壞一笑，“我就故意講鬼故事嚇唬他，嚇得他……”

　　“你還會講鬼故事?”顧鄴停不想再聽唐霽，被子里的手伸過去抓住她的手，將人往身邊拉了拉，“剛好我也睡不著，講一個來聽聽?”

　　“……”阮綿腦子一下就亂了。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被顧鄴停拉住的手上。

　　不同于她暖乎乎的手，顧鄴停許是剛從外面回來的關系，手有些涼。

　　骨節分明的五指與她相扣，阮綿因為緊張，掌心微微汗濕。

　　怕顧鄴停嫌棄，她想抽回來擦擦，卻才一動，就被拉回去，握得更緊。

　　顧鄴停翻過身來，正面對著她，“怎么不說話了?不是要講故事?”

　　窗外月光映照下，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仿佛渡了層銀霜，纖長的睫毛像是染了雪，為冰冷的俊美添了一絲柔合，好看到不可思議。

　　阮綿心跳失速，緊張的咽了下口水，“……故事……一時想不起來……”

　　“那就等想起來再說。”顧鄴停伸手在她鬢角撥了撥，“我聽唐霽叫你軟綿綿，是他起的外號?”

　　“恩……”阮綿下意識點點頭。

　　“還有什么別的嗎?”顧鄴停問。

　　阮綿怔了怔，“什么別的?”

　　“外號……”顧鄴停想了想，“或者小名?”

　　這幾天他已經發現，別人對阮綿有許多稱呼。

　　組里和身邊的人習慣叫她阮阮，唐霽特立獨行叫綿綿，陸初則更親近些，叫阮小綿。

　　能叫的都被叫了，他只叫阮綿，好似輸了什么似的。

　　顧鄴停一邊暗嘆自己什么時候退化得這般幼稚，邊問，“有沒有小名?恩?”

　　阮綿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低低道，“有一個……”

　　“叫什么?”

　　“……扭扭……”阮綿聲若蚊蠅。

　　顧鄴停沒聽清，試著重復，“妞妞?”

　　“不是……”阮綿更不好意思了，往前挪了挪，湊到他耳邊，生怕別人聽到似的放低聲音，一字一頓道，“是扭扭，一扭一扭的扭……”

　　“……”顧鄴停聽得清楚了，不禁覺得這名字特別的很。

　　他學著阮綿小心翼翼的樣子湊到她耳邊，故意也將聲音壓的低低的，“好特別的名字，是誰幫你取的?”

　　磁性的低音炮在耳邊引起共震，阮綿霎時酥了半邊身子，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我爸。”

　　“為什么叫扭扭?”顧鄴停不解。

　　“就……”阮綿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試探開口，“我小時候……很胖……”

　　“……”顧鄴停靜靜看著她，等待下文。

　　本來有些難以啟齒的過去，在他這種平淡目光下，仿佛變得沒那么重要。

　　那些從小到大跟隨阮綿的自卑和自亢，在這一刻都距離她遠了很多。

　　阮綿想起初見顧鄴停時這人同樣不帶岐視的目光，心里突然輕松起來，笑意重新染上眼角。

　　她認真解釋，“我小時候特別胖，肚子鼓鼓的，腿也很粗，走起路來會一扭一扭，我爸說好像蛇，叫我扭扭……”

　　“看不出阮總是這么有童心的人。”顧鄴停莞爾，“這名字很好聽，以后我也叫你扭扭?”

　　“啊?”阮綿一怔，有點不好意思，“還是算了，多難為情……”

　　“怕什么?我又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叫，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

　　顧鄴停忍不住伸手撥了下她通紅的耳尖，“只有我們兩個，也難為情嗎?”

　　阮綿抿唇，忍不住臆想起只有她和顧鄴停兩人的時候，顧鄴停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叫她扭扭……

　　想想還真是有點激動。

　　她長大后，再沒人叫過她這個小名了。

　　顧鄴停若是叫，就好像是只屬于她們之間的稱呼，莫明……親昵。

　　“可以叫……”阮綿小聲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可以。”

　　話落之際，床頭手機又響了一聲。

　　顧鄴停拿過來掃了眼，還是唐霽。

　　這回他看都不看內容，直接長按將手機關了機，扔回格子上。

　　然后對阮綿道，“不想回就直接關了，睡吧，明天的拍攝會在塔樓，九層上下沒電梯，會很累，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