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眼下的工作是干24休48，休息的時間全用來四處奔忙了。

　　不光他自己如此，陳鋒也連帶著犧牲了休息的時間。

　　哥倆就靠年輕力壯硬扛著。

　　但長此以往，身體怎么受的了。

　　賺了十來萬后，陳凡就把原本一周兩次的工作節(jié)奏減為一周一次，快到十一了又降為兩周一次了。

　　不過，老爸老媽此時也察覺到哥倆的異常了。

　　“你們哥倆到底怎么回事？這段時間怎么總是忙忙叨叨的？”

　　一天晚飯后，劉雅楠叫住陳凡、陳鋒哥倆問。

　　陳波也想起來了：“對啊，對啊，你們倆搞什么名堂？三天兩頭出去玩兒？”

　　事到如今，陳凡也沒必要再隱瞞了。

　　他和陳鋒面面相覷兩眼。

　　“那個，我和老弟在外面干點(diǎn)買賣。”

　　“干買賣？”陳劍輝皺起眉頭，“有單位上班兒，干啥買賣啊，不務(wù)正業(yè)。”

　　陳波在一旁卻挺高興：“干買賣好啊！現(xiàn)在誰不干買賣啊？光靠死工資不得餓死。”

　　陳波說得是事實(shí)。

　　眼下的青工們在工作之余十有八九都干第二職業(yè)。

　　有的到農(nóng)村或者到冷庫抓菜進(jìn)城賣。

　　還有的用摩托車馱客賺錢。

　　最不濟(jì)的也能到海上釣魚或者碰海賺錢。

　　說全民經(jīng)商也不為過。

　　只是陳劍輝的腦筋一直轉(zhuǎn)不過來。

　　陳劍輝的家庭成份不好，那些年的各種運(yùn)動都把他整怕了，對眼下的形勢也是將信將疑。

　　“不用你們現(xiàn)在嘚瑟，說不定這是引蛇出洞，等你們這些牛鬼蛇神都出來了，再收拾你們。”

　　“爸你也太夸張了，都什么年代了，還繃著階級斗爭的弦兒。”

　　“什么年代不一樣？你們還年輕，只看見眼前，看不到將來。那個傻子瓜子的年廣久被抓了多少次了？抓了放，放了抓，這會兒聽說又被審查了！”

　　年廣久才是真正的大富豪，1976年的時候他就賺到100萬了。

　　這是什么概念？

　　那時，全社會工資最高的八級大工匠每個月才賺60塊。靠這60塊，八級大工匠可以養(yǎng)八口人的大家口。

　　一般的老百姓，銀行里有1000元存款就是超級大戶了。

　　這100萬要是放到30年后，搞不好都相當(dāng)于100億。

　　劉雅楠也皺起眉頭：“你們到底干什么買賣？”

　　“倒國庫券。”

　　陳劍輝嚇了一跳：“作死啊你們？國庫券能隨便倒嗎？”

　　“怎么不能啊，金融時報(bào)都說了，國庫券允許市場流通。”

　　劉雅楠將信將疑：“報(bào)紙上都說了，應(yīng)該是可以吧？”

　　陳劍輝也拿不準(zhǔn)了：“報(bào)紙也是朝令夕改，一會兒鼓吹文攻武衛(wèi)，一會兒又說要文斗不要武斗……”

　　“現(xiàn)在大家都干買賣，有啥好害怕的，天塌下來有大個兒頂著。”陳波人不大，理論卻一套套的。

　　劉雅楠說：“可你們哪來的本錢啊……不會是……是不是把買電視的錢拿去用了？還有老二的錢？”

　　“沒呢，”陳凡哪敢承認(rèn)，“3000塊錢還在，春節(jié)前肯定把電視拿回來。”

　　陳鋒也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我哥的錢一直留著呢，我的錢也沒動。”

　　劉雅楠這才長出一口氣：“那就好，反正你們自己小心點(diǎn)，別干違法亂紀(jì)的事。”

　　一家人又閑聊了幾句后，劉雅麗說：“白天沒事兒就到你們老龔大大家看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老龔家是陳家房后的一個鄰居。

　　老龔比陳劍輝大幾歲，當(dāng)過兵，老家是湖藍(lán)的。

　　他家有四個女兒，老大比陳凡大兩歲，老二跟陳鵬同歲同一屆。老三、老四是雙胞胎，比陳波大一歲。平時經(jīng)常跟陳波在一塊兒玩。

　　這么多年了，陳凡一直分不清這對雙胞胎誰是老三誰是老四。

　　龔家老大長得憨頭憨腦，說話也甕聲甕氣，找對象找的晚，眼瞅著25歲了，這才要嫁出去了。

　　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女方要先辦酒席，女嫁男娶嘛。

　　這些年，很多人家辦酒席已經(jīng)開始講究了，一般都到飯店里。

　　不過，眼下天氣還不算冷，龔家親戚又不多，就在自家院子里辦了

　　找個廚師，按照要求自己購買各種食材，街坊鄰居過來幫幫忙。

　　可隨份子錢該給多少呢？

　　陳凡清楚地記得80年代初，小方結(jié)婚時，跟著老媽去吃酒席。離場時就在碗底壓了5元錢，俗稱壓碗底。

　　這個時候的人對錢的事兒還比較害羞，不好意思當(dāng)面給錢。

　　不過，這些年來，在商業(yè)大潮席卷下，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結(jié)婚的時候還專門有人守在門口，拿個小本本收錢記賬，整的跟做買賣似得。

　　“你們?nèi)齻€人去是吧？”陳凡說。

　　陳劍輝、劉雅楠兩口子肯定得去，陳波跟小三兒小四是小伙伴，自然也得去。

　　“怎么？你們倆不去啊？”

　　“哪能全家都去，有三個代表就行了。”

　　陳波在一旁撇嘴：“又想出去跑。”

　　“你們一人給100塊錢，我給你們拿錢。”陳凡挺起胸膛說。

　　“300塊錢？給你顯擺的，顯得你有錢了？”

　　陳波在一旁說：“哥好有錢啊，要不給我點(diǎn)花嘛。”

　　“去，去。300嫌多，那你們?nèi)齻€人就給150元好了。”

　　眼下，隨份子一般是每人二三十，五十塊錢確實(shí)不少了，還倍兒有面子。

　　“給你能的，正好媽這個月手頭不寬裕。”

　　“嘻嘻，不客氣，缺錢就言語一聲。”

　　陳劍輝在一旁忍不住皺起眉頭。

　　第二天，陳凡和陳鋒都休息。

　　吃過早飯后便繞過房后朝老龔家走來。

　　剛到老龔家門口，一輛摩托車便“嗖”地從他們身邊過去了。

　　摩托車上坐著個穿皮夾克，留著披肩發(fā)的人，臉上還蒙著塊兒布。

　　陳凡盯著她窈窕的背影忍不住多看幾眼。

　　陳鋒指著她摩托車后座的大鐵箱子說：“送海鮮的。”

　　哥倆走進(jìn)院子里，幾個街坊老娘們兒正在忙碌著。

　　為首的是董狐貍的老媽趙大媽。

　　趙大媽眼下已經(jīng)退休了，在加上三個兒子都上班兒了，她就比以往更加醉心于油炸事業(yè)了。

　　一邊收拾著食材，一邊指導(dǎo)其他大姑娘小媳婦。

　　“這個鲅魚洗干凈啊，一會兒切段兒腌起來，等后天再炸的時候，就完全入味兒了。”

　　一個小媳婦嘻嘻哈哈說：“大媽，有沒有什么東西是您不能炸的？”

　　趙大媽認(rèn)真想了下，搖搖頭：“還真沒有。”

　　大家忍不住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