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施羅德以及辛格不同,吉爾對于柯林,一半是老師,另一半則是母親或者姐姐一般的角色,他毫不懷疑,如果這四年沒有吉爾,自己可能根本熬不下去。
吉爾一口喝掉一大杯啤酒,抹了下嘴,對柯林說:“入學也一星期了,你找到巴貝奇寶藏的線索了嗎?怎么就開始賺錢了呢?”
柯林想了想說:“錢很有用。”
“那當然,”吉爾打了個響指,“不過你要來有什么用呢?給自己贖身嗎?不過我估計施羅德可不吃那一套。”
柯林聽到施羅德的名字,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想尋找那個熟悉的黑影。
“放心。”吉爾用口型告訴柯林,“他不在。”
柯林一直繃緊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雖然現在沒用,但是說不定有一天就有用了呢,何況那個寶藏,”說到這兒他手一攤:“可真是毫無線索啊。”
“真的嗎?”
“當然啦,學院又不大,我這幾天可是轉了一個遍了,根本找不到能藏下寶藏的地方。說實話,要不是施羅德辛辛苦苦養了我四年,總得計算下投入產出比,我真要懷疑他就是隨便找個理由讓我去送死呢。對了,為什么施羅德會如此肯定寶藏就在學院里,你知道嗎?”
吉爾搖了搖頭:“這我怎么知道,我和你一樣,都只是些替人賣命的。”
“咱倆可不一樣吧,我才是真的‘賣命’,你好歹沒有生命危險吧,”說到這柯林看了吉爾一眼,“難道有嗎?”
“關心你自己就好。”吉爾伸手捏著柯林的臉說,“對了,開學了怎么樣啊,有沒有看上哪個小姑娘啊?”
“哪有,”柯林極力掙脫,“我可是懷著使命的。”
吉爾松開柯林的臉,又在上面彈了一下:“看你這么有閑情逸致,還以為你忘了呢。”
兩人一陣沉默,吉爾再次開口:“說實話,你會不會恨我啊?”
“恨你?為什么?”
吉爾的臉上突然有些憂傷:“畢竟,在你看來,我和施羅德,還有辛格,是一樣的吧。”
“怎么可能,”柯林搖搖頭,相比辛格那種把自己當苦力任意打罵,煉金術只能靠自學的老師,吉爾可謂盡心盡責地教自己,雖然的確是有些“嚴厲”,“你和他們當然不一樣。”
“是嗎?”吉爾笑了笑,“我記得每次訓練你都會受傷,有幾次傷得太重,我都怕你死掉。”
“不過還不是你每次又幫我治好,還去偷辛格的回復藥。后來辛格發現了,不再做回復藥,你還把他那些寶貝煉金材料藏起來,逼著他做,這些我都知道呢。”
“不過你居然都能堅持下來,難道不會覺得我太嚴厲嗎?”
柯林搖搖頭:“我知道,其實施羅德根本不在意你教了我什么,所以教多教少,都是你自己決定的。而你拼命讓我多學一些,只是為了有一天,我有危險的時候更可能活下來,不是嗎?”
柯林說完,看著吉爾,然而后者卻捏住他的鼻子說:“才沒有呢,都是你太笨了,讓我費了那么大勁。”
“咳咳,”柯林急忙擺脫,“怎么還嘴硬呢。”
吉爾微笑著,但漸漸,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以難得一見的嚴肅口吻和柯林說:“聽著,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希望你也知道。你是我最勤奮也是最有天分的學生,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了嗎?”
柯林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心里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走出酒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柯林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說:“那我們再會。”
“恩,再會。”吉爾說。
柯林走出幾步,突然聽到吉爾叫他,扭過頭,看到她還站在酒吧門口:“柯林,你覺得巴貝奇的寶藏里面,到底是什么?”
柯林搖了搖頭:“你知道嗎?”
“不知道,”吉爾說,“我也想知道。”
“誰不是?要是只有一堆金山銀山,那我可就虧大了。”柯林說著回頭,背對著吉爾揮了揮手。
看著柯林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吉爾對著空無一人墻角說:“出來吧,難為你居然等了這么久。”
墻角的黑影開始扭動,好像有了實質一般,不多時,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出現在那里。
施羅德說,“今天是我們雇傭合同的最后一天。”
吉爾點了點頭:“我就是來和你說這個的,從此以后,咱們倆就沒關系了。”
施羅德點點頭,然后就要離開。
“喂,”吉爾叫住他,“最后回答我一個問題。”
施羅德想了想說:“好。”
略一思考,吉爾問:“為什么你相信巴貝奇的寶藏就在學院里?”
“你剛才說我們已經沒關系了。”
吉爾搖了搖頭,“你明明知道那個孩子恨你,可是你還這樣做,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施羅德說完,轉身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吉爾酒吧昏暗的路燈下。
柯林走在無人的街道上,看著兩旁,一棟棟漆黑的商鋪,突然想到,如果留在伯爵家,現在的自己,可能也會被派到家里附近的小鎮,管理一些家族的產業,成為一個商鋪老板了啊。
如果換成是12歲的自己,每天想的都是離開伯爵家,開始在大陸的冒險,但四年后的現在,一個人走在黃昏的街道,突然對那種平靜生活有了幾分憧憬。
“唉。”柯林忍不住嘆了口氣,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局面中來,吉爾似乎看出了他的目的,這也很正常,畢竟他覺得自己做的還是挺明顯的。
從一開始被派到巴貝奇學院,柯林就感到說不出的古怪,原因很簡單,施羅德似乎太“信任”自己了。他沒有給自己制定完整嚴格的計劃,也沒有規定自己找到寶藏的期限,甚至于到底存不存在巴貝奇的寶藏,柯林現在也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而他又不是辛格這樣施羅德的合作者,而是一個被他搶來的、脅迫下的十六歲——起碼在別人眼中如此——孩子,雖然自己身上有施羅德的魔法印記,但如此寬松的約束,完全不像是施羅德的作風。所以,柯林才想要試探,看看施羅德給他的“自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難道在進入學院之后,施羅德才會給我更具體的任務,柯林猜測著,這時,他發現前方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老羅德覺得自己最近充滿了晦氣,在多恩山脈打劫一個巴貝奇學院的新生不果就不提了,而來到格羅夫小鎮之后,更是處處不順,身為雇傭兵,竟然一個多月沒有雇主光顧。而想要進入魔獸山脈,只憑自己和鄧巴這個傻大個又太過危險。
想到這里,羅德忍不住瞪了鄧巴一眼,好像就是這個家伙帶來了霉運。但可惜后者全無自覺,面對羅德的怒目而視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外甥啊,我又餓了。”
飯桶一個,羅德恨不得踢他三腳,可氣由于這一段無事可做,鄧巴這家伙連羅德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叫老大的好習慣都忘了。
但羅德剛要發火,他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沒辦法,他只好摸了摸干癟的錢包,再這樣坐吃山空可不行,要不然明天試試去魔獸山脈外圍撿撿垃圾好了。不過他剛這么想,多年養成的直覺立馬讓他警醒過來,急忙回頭看到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街道中央。
柯林是有意被他們發現的,這個也是他需要“試探”的一部分,所以他泰然自若地走上前,一邊掏出一個銀納爾,一邊說:“你們兩個也是雇傭兵吧,我有個活交給你們,很簡單,幫我留心小鎮的新聞,不管大小真假,都要留心,一個月向我匯報一次,而這個,”柯林扔出銀納爾,“算是第一個月的定金。”
羅德接住銀納爾,這時鄧巴突然想了起來,指著柯林說:“你不是那個時候的……”
羅德也一下想了起來,而打劫米羅失敗,正是他霉運的起點,忍不住“啐”了一口,而他發現整條街上只有他們三個人的時候,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就是你小子,我還沒找你和那個拿大劍的小子算賬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鄧巴,今天晚上咱們的晚飯錢有了,跟我上。”
“唉,”柯林舒展了一下筋骨,“有的人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變得復雜呢。”
鄧巴舉起戰錘,對著柯林當頭劈下,巨大的體型帶著一股勁風,直沖柯林的面龐。
柯林把手伸向腰間的口袋,然后一甩,一道火焰順著他的指尖揮出,在他面前形成一道火墻。鄧巴因此吃了一驚,腳下急忙剎車。
原來,柯林剛才從腰間的口袋里抓了一把火之精粹,這種塵埃狀的物質蘊含著純度極高的火元素。在他將火之精粹甩出的時候,趁機激活里面的火元素使之劇烈燃燒起來,因此制作出了火墻,這算是柯林作為煉金術師特有的使用“魔法”的方式。
鄧巴由于沖得過猛,最終還一頭撞進了火墻。柯林趁著他閉眼的一剎那,高高躍起,左手一把致幻粉灑在他的臉上。
“止住呼吸。”后面的羅德看到一團粉色的云霧在鄧巴臉上散開,就意識到不好,急忙沖過來,彎刀劃過一道致命的弧線,掃向還在空中的柯林。
這時柯林也已經拔出短劍,反手一擋,吉爾訓練出的靈活身手發揮出了作用。他借著羅德這一刀的力量,向側方跳開,雙腳在墻壁上一點,翻了個跟頭又落在地上。
眼看鄧巴已經搖搖晃晃,羅德心里罵了一句,不給柯林調整的時間,揮刀搶攻,與柯林戰成一團。
上次是米羅一力降十會,但當柯林對上羅德,就發現對手用刀極為老辣,一連串攻擊密不透風,把自己逐漸逼近了死角。而鄧巴,也正慢慢從致幻粉的效果中恢復過來。
久戰不利,柯林馬上意識到這點,可是羅德非常注意柯林空著的左手,根本不給他再掏出任何煉金道具的機會。
“去死吧。”看到柯林已經被逼近死角,在防御中左側露出破綻,羅德心頭一喜,一刀砍了上去。然而他沒想到,一道火焰突然從柯林右手中噴出,一下把他的頭發燒掉了一多半。
正當羅德驚愕的時候,柯林手中的短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看到劍柄后方有一個小小的缺口,羅德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來柯林在劍柄中也藏了火之精粹,平時用蠟封住,剛才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把劍柄對準了羅格,這才一擊得手。
“你,丟下武器。”制住了羅德,柯林對剛緩過來的鄧巴喊道,后者也很老實,聽了后立馬丟了武器站在原地。
“現在怎么說?”柯林問。
羅德舉著雙手,說:“好,這份工作我們接了。”
“這才對嘛。”柯林說,“可由于你們剛才表現不好,我得收回定金。”說著,伸手把羅德剛剛放到口袋里的銀納爾拿了回去。
“好好干啊,我看好你們哦,尤其,”柯林突然話鋒一轉,“給我注意關于一名黑袍魔法師的消息。”說完,他撤回短劍,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