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皇宮此夜燈火通明,皇家禁衛軍牢牢把守著圣都的四至與宮殿,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就不消說,禁衛軍法師們將魔晶石作為動力源的結界至少從都市外層到王宮給套了五層,這種依據動力源的高級程度來決定強度的結界對于單體的法師來說克制性非常大,連提莫爾這樣拿到大法師頭銜的精靈都會看著就頭疼。
王座之間——
已經是宮殿實際主人的第二王子,正坐在他父親所坐過的王座上,感受俯視眾生的威嚴與豪邁之情。三十歲,正值一個男人、人類在生平中的壯年,可謂行動力最高,最好的年華,一旦在此時與帝國王位失之交臂,他不敢想像——自己以后會永遠生活在大哥的陰影之下,對方遲早要削掉或者根本就奪了自己的兵權。維拉克魯斯帝國的地盤是很大,但還沒有大到橫霸整個北方大陸的程度,為什么歷代的統治者們就甘心帝國的觸角停留在沙漠邊境,和旗魚群島就完了?
他懦弱的兄弟們,深受母后所倡導的和平的教誨,雖然索洛伽敬愛自己這位不是親生的母親,可并不贊同她溫和的理念,尤其是參軍之后,他認為花時間在浪費口舌和金錢的外交上不如用鐵蹄和兵器來說話,再說,自己的軍功不是照樣讓兄弟們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嗎。
大哥是個典型被培養成書生治國的儲君也就罷了,兩個弟弟成為了圣騎士,理論上應該像自己作為戰士那樣在邊境上清掃那些敢于騷擾沙都索拉爾的游牧蠻夷,他倆是跟著上了兩回戰場,母后大抵是溺愛幼子,不愿他倆在邊境吃沙子,將迪蘭達爾和加西亞調了回去,并且希望他們能夠忠心地輔佐大哥辛特拉爾。
曾有一次,在自己二十五歲生日的晚上,索洛伽悄悄對父王提起王位的話題,他問父親,你相信我能比大哥做得更好嗎。老國王搖了搖頭,說,孩子,你打仗還可以,很勇猛,這是你的優點,不過這并不能說明很多事情,維拉克魯斯之所以在邊境沒有強敵,是因為國力昌盛,戰女神庇護先輩的軍隊為我們現在的繁榮打下了堅實基礎,然后是歷代賢明君主的統治,這才讓邊境的游牧民族畏懼我們的大軍,只敢做出騷擾舉動而不是組織軍隊正面進攻,南邊的娜迦也不敢輕易從海底爬起來,侵蝕我們的海岸線。我想對你說的主旨是,不要因為你已有的軍功而驕傲,你從未面對真正的挑戰。
那父親,什么是真正的挑戰?我是不是要征服了那樣的挑戰,我才配得上維拉克魯斯帝國的王冠?
父王責備的目光投在他的臉上,然后是悲傷緩緩爬上了臉龐。
孩子,我們待你哪里不是親生子嗣了嗎,為什么會想這種兄弟倪墻之事?
不、不是待遇的問題,父親,我沒法說服自己去做一個一生平庸的凡人。
這對不起我自己從小被抱養到王家的命運,或者說,如果不做出一番大事業,我也對不起死您死去的第二個子嗣。我相信自己被填補到這里來是必定有什么意義的!
老國王有些心事被觸動了,從他糾結的表情能看出端倪。他回憶起來,死去的女嬰身體里滲出惡魔的氣息,當時試圖用圣光治愈她的牧師是這么說的,那股氣息強大到并不能用這樣的力量去挽回她的健康。于是,王室總管才提出,用同日出生的王室支脈的雙胞胎之一,一個健康健壯的男嬰作為替代,這件事不能傳出去,不然會令國民恐慌。
那次談話無疾而終,老國王只是告訴第二個孩子,愿我有生之年不會看到你們自相殘殺。
如果他們愿意接受我的話。
王位這種東西,無能者自然應該讓賢——索洛伽這樣想。
在父王去世前的這五年,他對大哥在見習施政過程中提出過很多意見,甚至有的也得到了弟弟們的理解,但辛特拉爾自然會很不爽老二對自己指手畫腳,在父親面前顯示他的過人之處。從那時起,兄弟倆的嫌隙正式地撕裂到一個新的程度,連弟弟們都不敢再去輕易干涉。
老國王病重期間,遺囑很明確地指名了儲君的名字,這讓胸懷遠大抱負的索洛伽徹底絕望。
絕望中衍生的希望即是,自我的奮斗。這股意志得到了他天才般、智慧與美貌并重的妻子——大法師克羅米婭的支持,他們一起,動用了所有的關系和財力,雇傭了維拉克魯斯精英的法師與死士,許諾以高官厚祿或者莫大財富,在國王的葬禮上放手一搏。
還沒有兩個弟弟的下落,這讓索洛伽從王座上站起,煩躁地在椅子附近來回轉圈。
老大是必須死的,嫌隙的裂痕不可彌補,而且他是最大的阻礙。至于兩個弟弟,他倒沒有非殺死他們不可的硬性要求,對于追擊者們的要求是,如果能帶活的回來是最好,實在不行就只好殺死,盡量留個全尸。
迪蘭達爾和加西亞雖然資質不出眾,但老三的人緣品行特別為人稱道,他們都是可以利用的好棋。如果能招攬那是最好不過,雖然他們不會很開心為自己地二哥服務就是了。
據皇家禁衛軍匯報,他們所見的最后追擊者是魔導師伊格法,伊格法帶去的精英部屬,以第三王子妃瑪蕾的魔力是不足以抵抗多久的,按道理,早就應該帶回他們的尸體了。
嘖,難道那個混蛋現在想挾尸要價了不成。
稍安,親愛的。
他的妻子手持魔杖從側門走進來,給他施放了一個安定精神的法術。
現在我們最優先的,是必須穩定住已經逃回東都的艾文萊斯特大公,其他封疆大吏和行省的重要官員不是死傷就是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失去首腦的地方勢力沒法單獨興風作浪,只要艾文萊斯特大公明白現在的局勢,保持低調,不要與圣都的我們為敵,艾文萊斯特還可以免除被包圍的下場。
必須盡快從行省官員的手上取得執政官的印鑒,有了這個,地方的局勢才會在我們的大致掌控中。
那么,剛才傳回來的消息不是太好——
除了本來就親近您的那些城市,邊關重鎮的行省首府都拒絕了交出執政官印鑒的要求,他們似乎只服從于被我們抓走的那些大員們。
還沒有人肯屈服于我們?
看來是誰都不愿意了,我建議直接洗腦。
去吧,不要給我們的反對者任何掙扎的時間,我知道徹底洗腦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必須確保他們今后能夠徹底地忠誠于我們,這樣國家才能重回穩定。
知道了,親愛的,我這就著手開始布置此項工作。
對了,不要太操勞,即使懷著罪惡與一絲的愧悔之心,你也要好好安睡,剩下的人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不過是散沙一盤。帝國的未來,注定屬于我們這些敢于奪取和奮斗的人。
艾文萊利——
大商人維特維奇的家成為了反抗者們的臨時中軍帳。
盡管加西亞小心翼翼地用各種姿勢掩飾包裹在口中蠕動的困意,生理性的眼淚還是會濕潤眼眶。提莫爾勸他去休息,加西亞不愿意,大家都在這里,我怎么能……
雷諾一手肘把他捅回沙發里。
休息一個小時比較好,你本來就沒有他們能熬夜。而且現在緹娜·月華還在尋找潛入圣都的路線,你著急也沒有用。
加西亞還試圖強打精神爬起來,又被對方強硬地摁回去,一只微涼的手覆上他的眼睛。
一小時之后我會叫醒你,醒來之后應該就有消息了。
將不再掙扎的王子全身挪上沙發,雷諾拿來侍者手上的毛毯給他蓋上,又吩咐下去準備給大家的夜宵。
提莫爾和大家默默在心里嘀咕,王子殿下到底是給自己找了個幫手還是全職保姆……
難道這真的是殿下的親姐不成……
收拾完加西亞,雷諾轉身回到房間中央的大桌子前。
提莫爾你接著說。
呃,好的。圣都的結界機制是這樣的:首先是分布在整個城市邊緣的一共十二個魔晶石驅動,構成第一層結界,其次四層,以獅王宮為圓心逐次覆蓋,呈鍋蓋狀扣伏。結界覆蓋后,傳送門變為限定單向,也就是說,只能出不能進。那些索洛伽派出威脅各個行省執政官的屬下,回去報信也只能開傳送門到圣都的城門,通過身份驗證之后才能進城。現在整個圣都出于宵禁和戒嚴狀態,禁衛軍盤查十分嚴格,魔法幻象非常容易被識破。嗯,就算是我的幻術,在最后一層也絕對會露陷。這是為了確保王室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線,當時就被確立到這種程度,除非魔網之主本尊才能……
米多利·卡斯泰爾連忙表示,盡管提莫爾你這么講,先祖也沒有給我特殊的待遇,他老人家一定希望我們更多動腦子去破解這種防線。所以,緹娜她們才去鉆圣都外圍的下水道了……委屈她可真不好意思。
奧利維拉說,現在的委屈是為了今后不受更大的委屈,我們應當感激美麗的小姐們勇敢地為我們開辟出一條通路才是。咳,回到正題,我給大家分享一下兄長和我逃出圣都之前掌握的情況。
原本分布在圣都本城以及周邊城鎮駐扎的皇家禁衛軍已經聚攏到圣都之中以及本城周圍周圍,軍團人數約三萬;此外,常駐圣都的騎士團,也就是我和兄長所在的金雀花騎士團有五千人。以上兵力在五層結界的加持下,讓整個圣都易守難攻,而且加上宵禁和盤查力度大,無論是正面進攻還是側翼佯攻都很難會奏效。如果我和兄長能有機會回到騎士團中間,相信是能夠重新掌握屬于我們的兵力。可皇家禁衛軍的數量和力量,以及裝備都比騎士團更優質,最棘手的是統領禁衛軍的哈魯巴德元帥……我們很難相信他會甘愿效忠于一個叛亂的王子,不是受到什么要挾,就是極有可能被洗腦。
哈魯巴德元帥啊……塔爾·維拉來的杰里米亞·曼蘇爾眉頭緊皺,大概是可以夾核桃的嚴峻程度。被成為“帝國戰戟”的老將,時年六十但寶刀不老,可以說是現在我們年輕一輩軍人們的偶像,就連索洛伽自己也對老爺子崇拜有加,會將其收入麾下簡直一點也不讓人意外。說實話,無論是武技還是戰略,讓我們年輕人組隊跟他比劃比劃,大家都會不同程度發抖。
啊,不然也不會是守衛國王的元帥了。
雷諾捻起藍莓蛋糕上面的車厘子果。
索洛伽是打算讓元帥做招牌,然后盡可能招安你們這些軟腳蝦?
此時的杰里米亞還沒有建立起對未來首席樞機卿的敬畏,說話聲音直率又是個大嗓門,他此生從未親眼見過惡魔作惡,完全沒有惡魔很可怕的概念。
喂,軟腳蝦這詞我可不認同,不然我和奧利維拉副團長就不會站在這里而是直接投奔王宮了。但你說的做招牌一事我覺得十分有可能。
嘿,等等,我的同謀伙伴們。
矮人薩滿克拉爾·雪山之嚎坐在專門為他準備的高凳子上,可愛地舉手發言,他那地道的北方口音讓南方人士不禁心生憐愛之情,在心中伸出爪子想要摸摸人家的地中海式光頭。
他拍了拍桌子,說,難道現在我們不是更應該關心,被抓走的大公他們,如果不肯宣言臣服叛亂的王子,就會被洗腦耶!現在的封疆大吏們掌管地方財政,緊急情況下也有調動地方駐地軍隊的權力,一旦他們被迫交出執政官印鑒的話,我們就差不多該等著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