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羽裳心里嘀咕,蒼天,不會是說的太過平等?難道應該回答皇上福澤深厚,眷顧每一個臣子?正在她犯愁時,皇上已經又開口了,“起來吧。”
妃羽裳松了口氣,這算是勉強過關。
“那這擺花獻菜也是你的主意?”
“是……”妃羽裳說得自己都有點心虛了,可是又不敢說謊。
“那好,那就從你開始好了?!被噬想S手一指,妃羽裳抬頭瞟了一眼應簡遠。似乎是看出了妃羽裳的猶豫,應簡遠此刻倒是看起來很自然,“羽裳,將東西呈上來吧?!?p> 這哪有從她開始得道理,下面多少宮妃,皇子,王公大臣的,從個侯府開始,算是給了極大的面子吧。
可是這花……
妃羽裳硬著頭皮,對遠處的花盞示意,花盞將手中食盒遞上來。妃羽裳打開食盒,取出那碗美麗的藍蓮花,放入一旁宮女的托盤中,“皇上,這道菜名曰藍蓮花,以冰糖、雪梨相合制作而成,請皇上過目?!?p> 與此同時,有太監將那份預備給皇上的菜品也呈送至御前。皇上看了笑起來,“很風雅啊。那你獻的花又在何處?”
應簡遠望著妃羽裳,她一直沒有提起要獻什么花入宮,他也沒問,倒不是因為信得過她。而是一來,他早已派人備好了一盆極品的西府海棠,并不怕她真的空空兩手。二來,他心中于今早也生出了一個猜測,只是還未證實罷了。
妃羽裳此時總算輕輕露出了一個笑容,“回皇上,羽裳代侯府進獻的花朵早在一入行宮時便已可見,”她打開雙手,“就是這四處可見,裝點席間空地的二月蘭?!?p> 應簡遠淡淡望著這女人,忽然有些欣賞。他猜中了。這滿地的紫色小花,果然是她的杰作。一個顯而易見卻意料之外的準備,確實可以勾起人的興致。他對這個轉了性的女人,真的越來越滿意和好奇了。
皇上四處望去,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二月蘭?”
妃羽裳點頭,“二月蘭是一種早春便會開花的極尋常的小花。在民間山谷湖畔很是常見,生命力頑強,繁衍很快,花期長,也并不嬌貴。此花本在這皇宮別院中并沒有,我在花朝節布置之初引入,不過月余已是這般郁郁蔥蔥,其特性就像是皇上所御萬民百姓一般,皇上澤被蒼生,百姓也自然與皇上一同共賀春日繁華?!?p> 一口氣說完,意外的四處一片靜寂。
直至上座之人拊掌大笑起來,“好聰慧的丫頭!與你祖父,一般無二,夠聰明,也夠膽魄!”周圍也頓時熱鬧起來,下面的群臣也是稱贊起來。
“賞!重賞!”皇上滿意至極,此刻臉上的霜雪才終于褪去,但目光依舊精明有神,不能直視。
待其他人依次上前獻花獻菜時,妃羽裳跟著應簡遠回了自己的座位,她幾乎是癱坐在坐墊上,后背都已經濕了。應簡遠一派安閑,自顧自倒了一杯酒,打量了一下嚇壞了的妃羽裳,終于還是沒忍住笑意,將自己這杯酒推至妃羽裳面前。
“夫人,壓壓驚吧?!?p> 妃羽裳端起來,也不客氣,一飲而盡,小聲道:“嚇死了……我以為要死了呢!”
應簡遠一臉滿意,竟然逗起她來,“你之前的氣勢和洋洋得意呢?”
妃羽裳狠狠瞪他一眼,“你也不替我答幾句。萬一我說錯話,你不也跟著慘!”
“皇上問你話,我怎么答?何況你不是一向喜歡自作主張?”應簡遠自斟自飲一杯,“不過還好,你沒有說錯什么。這能言善道也是我之前沒看出來的?!?p> “你不說我快忘了?!卞鹕鸭泵ふ掖罕P的影子。春盤在后面看著,馬上上前:“小姐,那碟九皇子的菜品我已經送到夏姑娘手上了。”妃羽裳這才安心的點了點頭,再轉頭往御前望了望。只見九皇子鎮定自若,托著他那份蛋糕卷恭敬呈上,并沒出什么破綻,也終于安心下來。
等她回神,才發現應簡遠一直目光冷冷的看著她,臉上恢復了不悅的神色。
“這事我們回去再討論行不行!我覺得我應該沒有辦錯。若真的出了什么亂子,有人因花朝節獻菜掉了腦袋,還不知道會連帶發生什么。既然是貴妃娘娘一力主辦,我覺得當然是萬無一失最為妥帖。”妃羽裳被他看得發毛,簡單辯解了兩句。
“你沒有辦錯。所以我沒打算跟你討論什么。”應簡遠放下酒杯,卻忽然攬住妃羽裳的肩膀,將她拉至自己懷中,低聲附耳,“但是,我覺得你非要和九皇子搭上這毛病,恐怕得治治!”言罷在環著她的手臂上狠狠捏了下去。
妃羽裳小聲低呼,掙脫開,隨口接了一句,“你吃醋?。?!”
話剛出口,兩人都是一頓。妃羽裳閉眼后悔自己胡說什么,搞得好像她在故意跟他撒嬌作對似的。應簡遠語塞,懶得再理她。他從娶她之后,便很不喜妃羽裳的示愛,雖然這次感覺似乎有些不同。這是她的示愛嗎?他越不讓接近,她便越靠近,來刺激他?
幼稚膚淺的女人。
從他表情的變化中,妃羽裳就想狠狠給自己個嘴巴。亂說話,搞什么,跟這個冷血惡魔就不要談感情,不要刺激他,大家單純的互相牽制利用就很好了!
妃羽裳怏怏不樂的望向前方,只見此時璃月公主帶著兩個宮人上前行禮。她送上的花是一盆早開的白芍,菜品對應的也是一盤雕工精美的芍藥花樣式的點心一如往常她恭謹行禮,進獻,然后便準備退下。
坐上的承平帝卻突然開口了,“璃月的琴技很是長進了啊?!?p> 璃月似乎有些驚喜,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此刻笑得明媚,“謝父皇夸獎。”
“是誰在教你學琴?”
“回父皇,是司樂坊的弦音姑姑會定期來教導?!?p> 承平帝打量著下面的女兒,眼中難得多了一些溫柔,忽然轉頭看著一邊道,“我記得,于琴技上,顧尚書家的夫人遠勝過朕的司樂坊啊?!?p> 并點到的顧大人及夫人馬上起身,“皇上謬贊了。”
承平帝擺擺手,“璃月既然善于此道,也有些天賦。不知道顧夫人能不能進宮給璃月做個女先生,好生指導一番?。俊?p> 顧夫人馬上跪下,“璃月公主如此年紀便功力穩健,臣婦也甚是賞識,必定傾囊相授?!?p> 璃月萬分驚喜,上前在顧夫人面前行了一個禮,算是拜師。驚得顧夫人馬上去攙扶她。承平帝很是滿意,然后轉頭問貴妃娘娘,“璃月這一身裝扮,是你安排的?”
貴妃含笑點頭,“各位公主都由生母幫忙打點,璃月這孩子怪惹人憐的,臣妾便自作主張了。”承平帝也未多作表示,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你有心了?!?p> 然后一切便又繼續進行下去了。
妃羽裳看著捏了一把汗,從皇上的表情來看,對于璃月確實多了一分溫情。但是對于貴妃娘娘插手的事情似乎又不置可否,還真是深不可測。她打定主意希望通過今日喚醒皇上對宜妃的情感,并移情至璃月身上,再主張貴妃娘娘收養璃月,用以換取皇上的信任和贊賞,穩固后宮地位。但是,這位喜怒無心的帝王,卻并不好推測。
“你的想法不錯,但是卻不是一蹴而就的?!睉嗊h看出她的焦慮,“皇上想看出貴妃娘娘到底作何打算,未看透前不會擅動的?!?p> “那你為何當初支持我這個想法?”
“我只是覺得你有句話說得對。貴妃娘娘的兩位公主都接近婚配年齡,皇上已有屬意,多一個璃月,未必不好。何況,我一直覺得皇上對璃月也并非全無感情。如今看來,這倒是確信無疑的了?!?p> 妃羽裳點點頭,“有轉機就好!”
談話間,所有獻菜環節完畢。各府邸進獻的花朵,被放在一處固定平臺上展示,一派新奇景象。接下來飲宴開始,氣氛也陡然活躍了起來。一道道宮菜端上桌,之前所分派的各家菜品也依次送到個人手上。引來在場所有人一陣熱論。
在應簡遠面前的,是一道紅花綠葉裝點下擺盤精美的時蔬。妃羽裳搖搖頭,不甚滿意,“這做得也就算差強人意了吧?!彼鹂曜樱恿艘幌拢瑓s見那蔬菜下面有金黃玉米粒竟然顆顆雕成小花狀藏著,嘗了嘗,味道也極其鮮美可口,“雕這么多玉米,得花了多少心思!藏在下面太可惜了,是我就灑在表面上!”
應簡遠不屑,“照你那般,談何驚喜與內涵。粗人?!?p> “是是是,我是粗人,你們精細人都這般內涵,看一分猜三分,相互試探,又有幾分是真心呢?!卞鹕褗A著面前的菜,“就是你們這樣的人太多,顯得我們這種掏心掏肺捧著真心的人,反而異類,被人踐踏?!?p> “妃羽裳,你敢說自己是真心?”應簡遠不屑,“我看,沒人比你藏得更深了。”
妃羽裳一時語塞,是啊,對他來說,如今的她是何等深藏不露,大改性情。那么之前的妃羽裳那般純真愛戀的心情,便更像一個虛假的笑話了吧。一絲五味雜陳的心酸,讓她厭倦的放下了筷子。
他若但凡懂得一分愛,便該對她今日的變,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