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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瞧一瞧你種樹種的怎么樣了。”
湖蕁往身后一大片空曠的山地一指,“喏,還沒種下呢!要不你給我搭一把手,也順便感受感受泥土所帶來的芬芳,接一接地氣”一提到泥土,魚元全身都在抵觸,連連搖頭,甚至連頭發絲都帶著嫌棄。她是水里的精靈只喜歡水,不是樹精草精。對于泥土她并沒有多大的熱愛。所以她拒絕“不不不,我可不喜歡沾泥土,我的身體不允許。”魚元最愛干凈最愛美的,卻又是最討厭繁瑣的,若是沾上泥土她又要洗一次澡了,很麻煩的。
魚元瞥了一眼正在不遠處,默默種樹耕耘的顯池。又收回了蔑視的眼神,轉而笑,有意無意的從湖蕁嘴里,意圖敲問些什么,湖蕁發覺了不對勁。但是說不出來,總覺著魚元有意無意地推敲,
疑惑道,“你今天怪怪的,還是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魚元若無其事地嗨了一聲,“其實也沒有什么事,家里頭的小子姑娘們都各自成家了,我也樂地清閑。我就是覺得無聊,想找你玩一玩,那什么,魚元往顯池那兒瞟了一眼,湖蕁,你不打算幫顯池牽一牽線嗎?
牽線?湖蕁有些悶楞,好歹顯池也向她表白過,替他牽線不打人臉,傷人心嗎?得罪人嗎?缺德的事啊!她才不干呢!湖蕁抓撓抓撓了耳背,很是為難,不時回頭朝顯池往去,他正在兢兢業業地替自己落樹種,小樣還挺有模樣的,
操碎了心的魚元繼續:是啊!我想畢竟他年齡擺在那兒了,他娘死了對吧!他家又只剩下他一根獨苗是吧!湖蕁托著腮,假裝很認真地聽也很認真地點頭,反正先敷衍敷衍再說吧!
“凡間有一句俗話: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身為男人怎么可以不成家呢!怎么可以不為家族添丁延綿子嗣的呢!無后那是大大的不孝啊!”湖蕁也是知道的,只是顯池說過了他只想孤單一輩子,他不想拖累任何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的決定意見她自然是要尊重他的。其實湖蕁也覺得這樣挺好的,天上的仙不都一個個形單影只的嗎?千百萬年來,也熬過來了,其實斷子絕孫真沒什么大不了的,
湖蕁嗯了一會兒,
他說過他不愿意成家只想跟著我一輩子,他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再說了說的直白一些,決定權在人家那兒呢!我又不能替人家決定,
純潔的友誼,呵呵,魚元蔑視地笑了笑,與其是蔑笑顯池倒不如蔑笑湖蕁呢!但是由此看來,天界對情字的忌諱之深,湖蕁更是妄想僥幸。純潔友誼這種話也只有涉世未深的湖蕁仙子才會信,男女之間哪里有純潔的友誼,處了處著所謂的友誼就會慢慢變質升華成了另外一種層次,轉化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愛情,那是毒藥是要命的毒藥,緊接著就是紙包不住火,東窗事發,然后……墮仙她實在是不敢往下想了。反正就是一條不歸路,
魚元的心已經提前替湖蕁緊張起來了,
撲通如同滾熱的濃油一般,再凝望一眼一臉天真無邪的湖蕁,她是如此得無邪天真,真以為別人的一句,我只想與你做朋友,就真以為別人對她的情感就蕩然無存了嗎?天真天真實在是太天真了,干凈無比的眼瞼沒有一粒的沙子揉進,更可怕的是她一直被這股力量左右牽引著,朝著隕滅的那條深邃黑暗的不歸之路走去,以魚元失敗的情感經歷判定,湖蕁若是執迷不悟下去,只會引火燒身。
湖蕁又老是跟她打啞謎打太極,老是說一些東街搭不上西街的話,湖蕁平日是天真了些但是智商短板僅限于情感,其他的譬如說繞彎子,她能繞的你七葷八素,自爆短板,繞得魚元眼冒金星的。反而套出了魚元家里幾個兒子女兒的私密話題,扒得連薄弱家底都不剩,湖蕁實在是太厲害了。
逼得魚元放棄了,徹底得放棄了,再繞下去,恐怕王八精老不死的破事都要被扒出來了,那她真是顏面掃一地,
算了與湖蕁再多說一句只是廢話,只是對牛彈琴罷了。
好吧!她承認她對湖蕁沒有辦法了,是的沒有常勝將軍,之前下放至西子畔的眾多癡心不改的女仙無一例外的,都被她勸回頭了,而湖蕁呢?湖蕁不僅沒勸回,還上了一個階層,來了個移情別戀了。大大增加了難度,她的招牌眼瞧著就要砸了,那不行啊!她就靠著這面子撐著呢!
若是失敗了,那王八精還不得笑死,魚元腦子里立刻浮現出王八精叉著腰,摟著她家那老不死,一張欠扁欠抽的臉,立在了魚元的面前,直面笑得嘴都合不住。她魚元的老不死已經讓王八精搶走了,她安慰自己輸在了年紀上,是老不死三心二意臭不要臉,若是連常勝將軍的名頭都被摘了去,那她還有何顏面活下去,如何安慰自己,給自己什么借口呢!她王八精的肚皮還不得笑炸,
她的虛榮心開始作祟,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她不管她一定不能讓王八精嘲笑,一定不能,
既然湖蕁不動,那魚元自然而然地將主意打到了顯池的身上。因為只有說動了顯池讓他離開了湖蕁,湖蕁才不會一錯再錯下去。她也是為了自己好,為了湖蕁的前程好。她承認自己有些自私了,但是利終究是大于弊的,為了大局著想。終有一日湖蕁回過神來,是會感激她的,
施種的沃土用完了,顯池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計下山去取沃土,山下的沃土好著呢!還是湖蕁慧眼識出,見顯池匆匆離開,跟急著去投胎的一般。湖蕁還以為出了什么事,中斷了與魚元的談話,連忙站了起來叫住了他。“唉,你干什么去啊!”
顯池停止住了前進的步伐匆匆回道,轉身笑回:“哦,我下山去取一些沃土。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等著”言畢顯池便匆匆茫茫地下山去取沃土,昨天剛剛下了一夜的雨,鄢巴的叢生樹木喝飽了水,蔥郁茂盛了起來,就像是一座原始的深林一般,陽光透射不入,寂涼凄清,毒璋彌漫了整座深林。林間還有孤鳥啼鳴,甚是凄清。這種恐怖孤寂的氛圍壓迫著呼吸,抑制大腦的活動,也同時束縛住前進的步伐,
嗖的一聲,林間突然飛出了一只受驚的鳥兒,本來就高度拘謹的顯池咯,噔地嚇了一跳,泥土都浸滿了水攤軟攤軟的,一不小心就會整個人陷進去。就算你在此殞命也是無聲無息的,與這里居住的所有動物一般等待著死亡腐爛回歸大自然食物鏈,
顯池小心翼翼舉步維艱,生怕踏入一處陷阱萬劫不復,他緩慢的腳步突然頓了下來,一動不動得凝視著正前方,如河流一般流潺繚繞的煙霧,漸漸凝聚凝聚成一幕幕立體的形象,他的瞳孔突兀得放大,瞳孔里流逝了一幕又一幕,心跳地飛快都快要竄出來了,他看到了湖蕁被幾個身著盔甲甲胄的神甲天兵押解,
周圍的天兵都怒目錚錚凝視著他,他們突兀得跳上了云層,緊接著他也出現了,他追在云層后面撕聲力竭得吶喊,表情異常得痛苦,他努力地追努力地追使上了吃奶的勁,便追便喊,可是他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倆只腿跑瘸了,也沒有追上,也沒有追上,無能為力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湖蕁,如同云霧一般離開了他的視野視線,緊接著湖蕁就被貶墮仙墜入了六道輪回,生生世世都要受病痛生死離別的痛苦,再無緣重登仙界。煙霧驟減消散了,回復到林間的懷抱。
他久久不能平靜,方才的映像腦子里一遍又一遍過,沒過一遍他的心就宛若針扎撕咬的一般,隱隱地作痛,不忍、不舍、糾結。原來他是會給她帶來滅頂之災的,毀掉她的,原來小說里說的是真的,仙凡是真的不能相戀的是會大禍臨頭的,原來原來他一直都是她身側潛伏的倚靠顆定時炸彈,原來他一直自私,原來……他全部都明白了,他如同提線的木偶一般,沒有靈魂沒有表情,需要他人掌控。
一只躲在暗處的梅花鹿全程凝視,因為一切都是寄予在她鹿角的魚元一手操控的。善良的小鹿精覺得良心不安,轉眼就跑了。跑至一顆松子樹下,
遂倆個人身姑娘變化了出來,一個是修行了百年未初出茅廬的鹿精,一只是西子畔的魚元。
鹿精自小就老老實實從未欺詐拐騙,第一次欺詐拐騙,所以心里頭總是懷疚,坐立不安的。
“魚元,你說咱們會不會太狠了一些,我瞧著那小子傷心欲絕了。凡間有句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好姻緣,那是造孽是要折算陰德的,”鹿精修煉百年,整天吃糠咽菜的,為的是什么呀!
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功德修滿,能遇上點化的貴仙,點化點化她,助她一臂之力羽化登仙,現下可好了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她真懷疑自己的腦子進了水,才會鬼使神差的聽魚元的,現下好了,之前積攢的功德全部化成子虛不說,還折損了一些陰德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得不償失,鹿精此時已經是后悔不已,所以對魚元說話的語氣都不大尊重客氣了,甚至帶有一些微妙的恨意了,奈何魚元是這西子畔的主人,一個屋檐下的,以后還得有來往的利益關系呢!所以表現的不大明顯罷了,
不過魚元也不是傻子,她也能感覺出來鹿精的不滿的,
“咱們拆掉的是孽緣不是花好月圓要記得,咱們是在救贖懂嗎?以后湖蕁上仙會明白我們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她,她會感激我們的。”反正魚元是這樣認為的,雖然她的修行比不上湖蕁但是她歷經的情海情感經歷豐富,在情感方面魚元是有絕對的自信的,她堅信自己做的是對的。鹿精抓撓了抓撓耳朵,事已至此開弓再無回頭箭了。鹿精與魚元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想撇清也撇清不了。只能觀摩事態的發展了,但是鹿精已然決心不再干毀人姻緣,折損自己陰德的事了,遂金盆洗手與魚元分道揚鑣。
從深林里竄出來的顯池,腦子里空悠悠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只是覺得心無比的疼痛,原本以為的好日子居然成為了一場無盡的噩夢。他本就對她情根深重,他身上的血肉又是倚靠她血肉的庇護下長出來的,湖蕁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的人物,又是他今生摯愛,加之這幾個月的相處,他早已經忘呼所以,徹徹底底地愛上了湖蕁,一榻糊涂。他吃飯睡覺甚至讀書,
滿腦子滿腦子地想她,血液里呼吸里全部都是她,他的生命里已經不能少她了,他如同腳踩棉花一般,順著癱軟的泥坡一路滾落,滑到山腰。滑到山腰下,他的手心手背都被擦地血肉模糊了,可是他居然不知道疼痛為何感。從前的他總是嘲諷那些為情所困為情所擾之人,覺得他們太過于膚淺。尤其是那些為情而亡拋棄鬢發微霜,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不肖子,他顯池是看不起的,一個人若是只為情而活而存,實在是愧對養育自己的生身父母,
現下他終于明白了,原來前幾天接連的惡夢是真實的,這就是今日之預兆啊!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去評判別人,那樣不過是指鹿為馬,紙上談兵罷了,他猛然地抬起了頭,朝天仰望。天空明明是湛藍無比的,顯池卻硬生生瞧出了灰暗,真是四周的環境隨著心境變化而變化。
愛而不得就像是嗜心的毒藥,曾經的他感激上天再次給予他生命,就算母親離去,至少湖蕁還在他的身側,他能夠陪伴她,就算知道遲早有一天她會回天界,那短暫幾十年對他這個凡人來說足夠了,他不能夠害她,因為他害的已經夠多了,同時她又不能過著沒有她在身側的生活,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死,
顯池睜開了雙臂,雙眼一閉,往山腰身后的懸崖下一躺,他第一次體會到失重的感覺,失重的感覺是由內心的恐懼堆積起來的,挲挲的風以極速刀子般的速度迅速穿過顯池的指間,能夠劃破他的衣物,劃傷他的肌膚。那種絕望那種不舍,他已經能想象到自己的慘狀了,荒尸山林自腐自敗,何等的凄清可憐。但是比起湖蕁生世的輪回痛苦,他不過是一世的痛苦,一世換生生世世其實他是賺到的,
身子在打旋下轉,翻滾,他就默默的默默地等待著死亡,
可是等來的不是死亡,是妖孽,而且還是只長得極其貌美妖艷的妖孽,柳葉含眉的像是盤桓于山崖的青頭藤蔓,但是那只衣闕飄忽的妖孽,身上的妖氣削弱了一大半。更多的是趨向于人煙的氣息,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妖孽的影子了,踩踏著修煉一半的云彩飄飄灑灑地,但是她修煉畢竟稚嫩一些,所以掌控云彩有些不嫻熟,得看風向的臉色。不過今天顯池的運氣好,山風一直有條不紊平平淡淡的。他的運氣次次爆棚,每當面臨生死垂沿之際,總是有仙女或則是妖女搭救,
妖女慢慢悠悠地安全將他送至于地面,腳一著落,他懸著的也顆心也似乎落了地,說他不怕死那是假的,有誰膽子大到粉身碎骨渾不怕。雖然那妖女掌云之術不佳,從懸尺千丈的山腰一路搖搖晃晃的,提心吊膽了一路,但是最終也還是平安地落下了,其實他心里頭是無比感激妖女的。
妖女瞧著顯池生無看來戀,便想著開導他,
“有什么想不開的,非要自尋死路。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嗎?活著活著才是希望,”
顯池喘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不,活著是痛苦,是無盡的痛苦。你是不會明白的,有時候死比生更加快樂。”顯池不禮貌的態度,令那妖女憤怒,好賴自己費了一些功夫才將他救下來的,消耗了她不少的法術呢!她又要多修煉好幾個月,才能彌補回來了。
妖女叉著腰,看著不爭氣的顯池。
“我救了你,你不謝謝我,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還斥責我,你這貨是什么怪人啊!哪里有一心求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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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木選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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