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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零落

第九章 秋月渡誰塵七尺,前路未卜

銀零落 應無恙w 3170 2019-03-22 12:00:00

  與越生桑啊城又談論了一番越家之事,江水這才想起來話題偏了。

  皺眉看著坐在窗邊玩自己頭發十分自得的耿玉兒她只好說:“再停下路程休息兩日,先把你嗓子調理好全了——你住在我房間。”

  第一個你自然是指的越生桑,越生桑也了然頷首示意。

  至于那第二你——耿玉兒迅速向后仰:“做甚!你做甚!你又想對人家做甚!”

  語氣夸張,動作更夸張,面部表情尤其夸張,白瞎了一張紅顏禍水的臉,給他弄出了七分好笑的喜氣來。

  江水又嗤了一聲:“我只是怕你逃走而已,你要是不愿意也沒什么,我這里還有幾枚需要每日服解藥的毒,你也可以選這個。”

  “說得正兒八經的,你莫糊弄人家,誰知道你是不是嫉妒人家貌美呢?”

  耿玉兒表示自己寧死不從,大有慷慨就義的風骨。

  只是瞧著江水真的從袖口摸出一枚碧綠色小藥丸來,他又有些躊躇:“這個藥,苦么?”

  啊城瞪了耿玉兒一眼,十分瞧不起:“虧你還有些個名頭在外,吃個藥還怕苦。”

  江水點頭:“是有些苦。”

  耿玉兒扭扭捏捏還是接過來,丟進口里咽下去,被苦得像只皺了臉的貓兒,江水見他服用下去也不再留神關注。

  給他另外開了間房拈他過去,越生桑與啊城便各自休息去了,江水算著時間剛好還去煎藥給越生桑。

  是夜,斜月垂光,流風清堂。

  由于江水日夜顛倒慣了所以她并無困意,而因為陡然換了從未上過身的嶄新白纻衣,她忽然覺得白衣綠鬢的自己又不像是個殺手了。

  她長舒一口氣,試著牽起清淺笑意,還似不知愁苦的溫潤少女。

  索性去練刀,先前衣衫粗陋還不覺得,此刻風吹衣袂在提著把破刀出門,頗有幾分好笑的意味。

  江水彎了彎眼眉,好風啊。

  秋月徊碧色,寂寞耿長河。

  渡盡白衣外,南光任雪折。

  坐在屋頂澄凈了好一會心思,她終于起身。

  前日卿哉殷鴉山外所授的劍法她銘記于心,但卻并不準備學習他有意傳授予自己的劍法。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劍法不適合自己,更是因為她天性并不想平白受人恩惠,寧愿旁人多欠我絕不肯欠他人情。

  更何況那人是卿哉呢。

  還是練刀吧,她想。

  于是揮刀,鈍刀過處割破凝固癡寒的夜色。

  江水素來修習的便是致命的刀法,招式并不追尋并不美觀,即便此刻白衣飄飄,所用的所有招式直接也只是快而詭譎。

  而屋內的越生桑也有些夜不能寐,啊城睡得酣甜不忍打擾,他披了外衫在傾泄而入的月華中摸索,點上了燭火一豆。

  桌上還鋪開著紙張,雪白的智障上面上面未著一字,他努力將心神安定下來,吸滿墨汁意欲作畫。

  該畫什么呢?

  虛明水影,孤鶴覆雪,遠淡若無,色相空去。

  一幅寒潭孤鶴圖。

  看著這副墨漬未干的寒潭孤鶴圖,他恍然又回到了當初圍爐聽雪,梅下清談的時節。

  越家家訓,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而他是越家最疼惜的孩子,自幼被越家眾人捧在手心。

  他也是越家一脈最出色的子弟,除卻先天體弱,全然是完人般。

  越家生桑,清玦之名不止于江湖之間。

  兄友弟恭,讀書明思,琴瑟和鳴,寄情江河。

  這原本應是他清樂和美的一生,縱然先天不足,有著富庶的越家養著,總還是無恙。

  而如今遭此橫禍導致憂思悲憤,加之一路顛簸風塵仆仆,身體更是傷了許多,此刻又低低咳嗽了好幾聲。

  看著啊城還睡著,他捂住嘴放下了心。

  這一路他也察覺了,只是為了不叫啊城擔憂,總是忍著不多言語。

  越生桑待墨漬干透,將畫卷輕輕卷起,又回了床榻上。

  另一邊獨臥廂房的耿玉兒左臂枕在腦后,右手放在胸前,玉指在胸口輕叩,躺在床上神思飄遠。

  嘴中還小聲哼著淫詞艷曲,歌不成調,仿佛是在給自己助眠一般。

  他也不由想起了越生桑與江水,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仙人清姿,一個是面容一般的刀法大家。

  再想起自己的毒,耿玉兒笑得更加動人。

  三人心中各有戚戚,總算天明。

  江水緩步從樓上下來時,瞧見越生桑、啊城與耿玉兒三人已坐在一張桌上吃著早餐,而越生桑顯然已用餐完畢。

  她自知起的遲了卻也不在意什么,打了招呼后懶懶叫著店小二給她添了副碗筷與吃食,她也一并做下。

  取來碗筷,江水夾了一筷子菜,早餐味道粗陋卻有樸素滋味,比山谷之中的食物與干糧好了許多,咽了下去問越生桑道:“嗓子好些沒有?”

  越生桑一夜淺眠,精神還算很好,聞言點了點頭道:“已經好了許多,說話也無礙了。”

  耿玉兒原本正在向店家拋著媚眼兒,聽聞他說話也湊過來,想給越生桑獻點殷勤什么的。

  “那便好。”

  江水突然向來什么,凝了神色開口道:“其實你的先天之癥我已經有了些許頭緒,只是其中三味必須的藥材并不常見,可能還是要耗費一段時間。”

  越生桑一怔,眼中充斥著驚喜,尚且來不及說話就被啊城插了一句:“江姑娘真的么!”

  “越公子的病癥你能治?”

  耿玉兒也頗有些驚訝,畢竟越家小公子的先天弱癥他也多有耳聞,當初為了這事,越家拜求了不少的名醫卻總是無一所獲。

  越生桑站起身來,朝她一拜,把身側耿玉兒和啊城都驚到,江水微蹙著眉也受了這一大禮。

  她也沒去試探著問例如你怎知我不是框你的之類的話,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太過實誠了些。

  “等我們到了江安,你安置好了我去替你尋草藥吧。”

  越生桑先天體弱不僅是因為胎中受損,更有許多糾結緣由。

  為了穩妥起見江水用的溫和藥方,畢竟多年的頑疾任是神仙也無法藥到病除,索性穩妥些。

  其中有三味草藥比較難得,落金櫻、不常青與浮碧荊山玉,江水只知道落金櫻與不常青生長之處。

  落金櫻生長于沙漠之中,色如金石,根莖堅韌,遇水而開,無香,嚼之生津。不畏寒暑,花冠狀如金邊六月雪,花柱收斂于內,未開之時多藏匿巖下。

  而不常青則僅僅生長于雪山斷崖之中,類鴉羽,色淺蔥,香有蘭意,不常之名緣于此草若被摘下即便用玉盒存儲也只有約莫七八日日藥性,因此難以長期儲備。

  至于浮碧荊山玉......江水心下嘆息,傳聞是生長于和氏璧周圍的草藥,卞和抱璞玉而泣血落于其上,碧血盈盈,有冷香。

  這還是她從古籍上瞧來的,若不是再三確認她看的是本草藥書,書中又有其他草藥的詳細介紹,江水恐怕真要當這是杜撰出來的仙草。

  可惜書中所言因其晾干后可儲藏久遠,早被眾人收藏完好,時至今日倒不知何處去尋。

  江水預備著到了葉家,求葉家之力搜尋,大約也能找到吧?

  以她的醫術造詣,早察覺越生桑如今的脈象不僅僅是先天弱癥,更是短折之相!

  也不知這幕后之人是何目的!江水心中思緒萬千。

  “江水?”

  身側傳來疑惑聲音,江水中斷了思緒問越生桑有何事。

  越生桑也只是瞧她面色凝重,意欲關心一二,見江水看向自己時神色如常心中以為是她有不遠多言之事。

  只說:“江水是如何遇見江姑姑的呢?”

  他口中的江姑姑自然是江青梗。

  耿玉兒與啊城也有些好奇,側耳聽去。

  江水想了想,素白手指扣在桌面上輕輕敲打仿佛是在回憶:“我與師傅相識是在山谷之中,她與我歲數相差不大,卻有意傳授我醫術刀法,故而我稱他一聲師傅。”

  越生桑想著早些年江青梗清雅的氣度,江青梗最是心軟可親,也曾給自己塞了好幾塊糖糕。

  不由又關懷問道:“那如今江姑姑又在何處?”

  “死了。”

  江水眼神一凜,陡然迸發出了一陣恨意,“師傅識人不明,叫人害死了,我已經替她報了仇。”

  越生桑自知失言多有愧疚,江水大約知道他的想法,搖搖頭道:“無礙,我與師傅早已不在意這些事了,更何況師傅將生死看得很開。取了刀我去贏下十年一約武林會的魁首,也算不負師傅的教誨了。”

  那葉家家主知道他妹妹過世的消息么?

  越生桑不免想到那個曾經頗為輕佻的長輩,在江姑姑失去消息后變得異常穩重,把持著葉家一路砥礪前行。

  他若是還未知道......越生桑內心嘆息。

  “江水姐姐,來頭不小呀~”耿玉兒有意無意地揭過話題,問:“怪不得刀法這般好,又通藥理,就是不知道人家身上的是什么毒呀?”

  江水正色道:“其實只是補藥而已。”

  耿玉兒大喜:“真的?”

  “不,放任一個有前科的采花賊在生桑身邊我總是不放心的,怎么可能沒有毒呢?”江水笑笑:“只是不用每日吃藥而已,七日一枚足以。”

  “......”

  耿玉兒:“那每天的解藥又是什么?”

  “配藥失敗的糖豆而已,滋味還不錯,看你怕苦特意挑了甜的給你。”

  心道自己被封了武功無法掙脫,耿玉兒實在有些悲哀索性不去看江水也不理啊城幸災樂禍的臉,不過那解藥確實甜絲絲的。

  挺好吃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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