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義搬去別莊前,蘇辭還不是現在的樣子,那時候的蘇辭倒是更像江卿兒一些,嬌蠻任性,沒什么心思。
蘇辭第一次見蘇子義是因為母親帶她去識藥時遇見的,蘇子義第一次見蘇辭卻要更早些。
蘇子義的房間對著花圃,還在牙牙學語的蘇辭三天兩頭就要拉著蘇茴在花圃周圍嬉戲,他便常能看見她。
蘇子義的母親周氏是蘇府的第一個妾室,是族中的長輩引進門的,那時候的蘇夫人正懷著蘇白,族中長輩便是要蘇子義的母親暫時代替蘇夫人伺候著蘇相國的意思。
長輩送來的人應當不會混得太差,可蘇子義的母親確確實實是沒在好時機進門。那時候的蘇相國滿心滿眼的都是蘇夫人,對旁人沒有半分興趣。那時候的周氏滿心滿眼也都不是蘇相國,兩人都在刻意的疏遠對方,直到最后周氏思郁成疾,直到病死,也都是靜悄悄的,悄無聲息的。
而周氏拖著病生下的蘇子義,在這蘇府也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藥罐子罷了。
要說唯一尊重他的,也只有蘇辭了罷。
自小沒了母親的孩子,又沒有父親的關照,在這蘇府就是連看門的家仆也能踩上兩腳的人。
秋涼的時候是最易惹上寒氣的時候,蘇子義這樣的身子更要比常人嚴重幾分。
守在蘇子義房門外的仆從朝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仆從喊道:“我看他是病得不輕,要不要去告訴夫人?”
喝茶的仆從抓起一把葵花籽塞進嘴里亂嚼一通,顯然很不在意的樣子:“告訴夫人做什么?做主母的向來最不喜歡妾生子,這費力討不到半點好的事兒我可不去,病死了挖個坑埋了就是,要不是因為他拖著不死,說不定我就被安排去照顧正頭主子,現在已經是公子姑娘跟前兒的紅人了?!?p> 兩人的談話一字不差地被蘇子義聽了進去,燒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嗡嗡作響。
即便意識已經有些混沌,他還是好恨,從心底里散發的恨。憑什么,究竟憑什么自己是這樣的身世!
“我竟是不知道母親的心眼這樣的小啊。”聽著兇巴巴的聲音里還帶著奶聲奶氣,蘇辭皺著小臉生氣道。
二話不說一腳把坐著的家仆踹倒在地,迷鳶舉起佩劍指向滾在地上的家仆。
滾了兩圈就迅速地匍匐在地,門口的仆從也三步并作兩步跪倒在地上。
“五……五姑娘饒命,我們……我們………”
“你們覺得自己才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了?”迷鳶冷聲道。
“不……不是的,是奴該死,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招手喚來跟在后面的侍從,迷鳶道:“這兩個,發賣了去?!?p> 轉身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婢子,蘇辭十分霸氣道:“你們日后就負責這個院子了?!?p> 指點江山般的支配完,蘇辭心底有些竊喜,原來致使別人是這么讓人得意的事兒。
走進房里摸了摸蘇子義滾燙的額頭,蘇辭仰起小腦袋看向迷鳶,小聲問:“我在藥堂里見過他熬藥,他不是煎藥的藥童嗎?”
“他是蘇三公子?!泵曾S道。
“是辭兒那個一直沒見過面的三哥哥嗎?他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為什么他的母親不在這里呢?”并不真正明白嫡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蘇辭圓圓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
猶豫了片刻,迷鳶的聲音軟了下來:“他的母親幾年前就去世了?!?p> 若有所思的低下頭,蘇辭摸了摸自己有些肉乎乎的下巴:“難怪他看起來不像蘇眠那樣可恨,那蘇眠的那個母親如果也去世了,蘇眠也會這樣嗎?”
“姑娘,這些話不可亂說。”迷鳶提醒道。
“那為什么不給他叫醫師呢?”蘇辭又問。
沉默了片刻,實在不知道如何向一個四歲的孩子解釋這些問題,迷鳶蹲下身道:“姑娘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夫人?!?p> “嗯!母親會給他熬藥,就不用叫醫師了。”乖巧的點了點頭,蘇辭拿小手輕輕拍了拍蘇子義冒著冷汗卻又熱得發燙的額頭,小聲道:“你不要怕噢,我的母親認識很多很多藥草,你馬上就不會這么燙了。”
雖然渾身上下都難受得要命,蘇子義還是下意識勾起了嘴角,原來那個常在花叢間打滾兒的女孩兒是這么可愛的人。
蘇子義沒有問過蘇辭那天為什么出現在那里,更沒有問她為什么要幫自己。他再明白不過,蘇辭敵視的一直是魏氏那樣不擇手段的上位,而不是所謂的嫡庶尊卑。
見蘇子義又露出那副帶著寵溺的微笑,秦獨嫌棄的干嘔了兩聲:“行了行了,我知道蘇五姑娘有多么的可愛善良了。”說罷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該嘴賤,問的什么破問題?!?p> 一如既往的不急不徐,蘇子義收回笑容,正色道:“霧市有人來報,襄王爺的庶子元錦陵在找人尋會跳越蹊舞的西域女子,這事兒你要留意些?!?p> “越蹊舞?就是那種把蛇繞在身上扭來扭去的舞?說不定是人家元公子就好這口,有什么好留意的。”四仰八叉的倒在蘇子義的床上,秦獨饒有興致地踢著床幔上的流蘇。
“他要買的不是一個女子,是二十個,要運去花滿閣的?!碧K子義翻著書卷悠悠道。
秦獨的表情僵了僵,花滿閣是自己暗中操縱的青樓,名義上是青樓,內閣其實是買賣隱秘消息的。
他怎么有權利往我的樓里頭塞人?一塞就是二十個?秦獨猛地翻起身:“我去一趟宣寧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