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途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口中不停地低聲喃喃道:“俠義道,俠義道……”他越是呢喃,越覺心神恍惚、思緒紛亂,仿佛腦袋就要開裂似的,一只手不自禁地掩上了額頭,不住地撫動著。他五只五指并攏,一只手掌緊按密貼,一時之間,便是將大半張面孔遮擋住了。
就在他手掌掩到臉上的同時,他忽聽得蘭云兒大聲叫道:“哎喲,胡公子。”他心中一凜,心想:“我一時忘形,差點忘記了自己而今的處境,我現在幾乎一切都不得自主,那里還能去管那些甚么俠義道不俠義道?”
他聽得蘭云兒語氣之中滿是驚惶之意,心中大是好奇,雖說心中還是有些害怕再次遭了后者的道,惹得意亂情迷。但只不過一瞬便是壓抑不住那股沖動,就想放下手來,去看看這個一直一副成竹在胸模樣的女子,到底是為了何事竟然如此驚慌。
胡途手臂方一動彈,還未來得及將手掌從面上移開,撲的一聲脆響,他就只聞得一陣香風撲面而來,一道溫香軟玉已是撞了他個滿懷。
他不由得一怔,腦中刷的一片空白,于此間之處,此刻會撞進他懷中的那名女子,除卻蘭云兒之外,還能有誰?
在他失神之際,他忽覺臉龐上微感麻癢,耳邊又隱隱聽得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想來是蘭云兒的幾縷烏發沾到了他的面上。他心中不免一蕩,呼吸略顯急促,貪婪地吮吸著后者發上的清馥。
他原本遠遠瞧著蘭云兒的顧盼流連,便已是意亂情迷,何況現下?他此刻只覺四下甜香繚繞,將他整個人的身體團團圍住,與那個正在喧嘩廝殺的世界分隔而開。
就在胡途一片心神就要完全沉淪之際,忽爾噗噗幾聲悶響,他只覺胸口一熱,體內經脈之中原本毫不動彈的真氣,竟又是翻涌奔騰起來。原來方才幾聲悶響過后,他身上被蘭云兒點中的穴道,皆已是被用指解開。
而無了穴位閉塞,真氣自然是能夠在經脈之中正常流轉,真氣這么一上升凝運,玄功便是再次發揮出了作用,他的靈臺頓時清明。他暗叫一聲:“慚愧!”他此刻心中滿是詫異,想不明白蘭云兒為何竟是解開了自己的穴道。
這時在他懷中的蘭云兒身形一動,已是脫出他的懷抱,在她身形脫出之際,右手一掌向他推出,同時口中大叫道:“胡公子,小心!”
在蘭云兒大叫聲中,胡途耳邊已是聽見了在兩人上方處,響起了衣袍被勁風帶得激起的嘩啦啦的響聲。雖說他此刻手掌仍是覆在臉上,忘了取下,不知來者到底是誰,但他卻知對方來者不善。
這時蘭云兒一掌推來,他自是不做抵抗,順勢被她掌力這么一帶,整個人已是連續退出了好幾步。
腳下不停,身子不住縱后之際,胡途忙是放下了還貼在面上的手掌,雙眼望前一看。
只見方才他所在之地一陣青光閃動,一柄長劍猛然自上方斬落,拍的一聲,那張雕繪精美的案幾已是應聲斷做了兩截。接著又是乒乒乓乓一通響,方才長劍斬落之時,那些幾上的碗碟杯壺被劍上勁力震得飛出,此刻方始是摔落到地面上。
胡途暗叫一聲:“好險!”心想若不是蘭云兒解開了他的穴道,又一掌將其推開,那么在這般迅疾一劍之下,他是否能逃得性命?
他目光便順著長劍向上一看,想瞧瞧想要殺他的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當他看清了那人樣貌之時,他不禁一怔,旋即面色一白。
那人瞧見胡途目光掃向自己,面色更寒,他左顧右盼,略一打量四下地上的殘碎的碟碗器具之后,旋即冷哼一聲,喝道:“小畜生,領死罷!”說著他劍身一震,便是朝著胡途搶步而來。
胡途稍稍凝定心神,見那人搶步來攻,忙是不住地擺手,大叫道:“師傅,請聽弟子解釋。”
那人正是黃三石,原本中土各派的高手,自山谷大火之中縱出,落入魔教教眾人叢中之時,是齊聚在一起的。但中土各派想要剿滅魔教,魔教何嘗又不是想要畢其功于一役?此戰自也是高手盡出。雙方一通廝殺下來,魔教人多勢眾,群雄自是在人叢中走散,或說是被刻意地分隔而開。
黃三石適先便是在下方處的人叢中一通沖殺,他雖也算得上是一個好手,但他不過在武當七人中行六,武功名氣算不得太高,是以前來圍攻他的高手不算太多,他應付得倒是游刃有余。
不過隨著人叢中越來越多的各派高手被或襲或殺,前來圍攻黃三石的高手越來越多,他又是環出一劍,將圍攻的一干魔教人物逼退數步,心中有些惶急,心想:“再這般下去,實在不是一個辦法,我勢必要身死此間。”
當下他忙是趁著眾人尚未攻來的這一空隙時間,目光飛速地四下打量著,想要尋得一個脫身之法。他這么一望,便是看見了遠處魔教教眾之后的高丘上,胡途與蘭云兒同飲杯酒的情景。
當是時黃三石胸中怒火便與四下的一干高手一起涌起,氣極之下,他劍招狠辣多于沉穩。圍攻眾人原本熟悉了他的打斗風格,這時他風格一變,自然皆是一驚,登時他又是將眾人盡數逼退。
黃三石得了空,雙腳連續邁步,便是朝著高丘兩人暴掠而去。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魔教教眾在瞧清了他的去向之后,竟是紛紛避讓而開,不做攔擋,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足下快速,又無耽擱,不過許久便是來到了丘下,他雙足發力一點,整個人便是騰空而起。而他這一縱起,便是與蘭云兒目光對上,接著只見她哎喲一聲叫,便是撲進了胡途的懷中。
他目光順著蘭云兒身形而動,便是瞧見了胡途正一只手掌擋在了臉上,他微微一怔,但旋即冷笑一聲,只道其也是瞧見了自己,現下欲行的不過只是掩耳盜鈴之事。
他心想:“莫說我在下方處便是瞧清了你的樣貌,便是并未瞧清,你遮住自己的樣貌,可你身上還穿著武當弟子的衣物,難道我還會認錯?”
當下他收束身法,手臂一動,便是持劍向著兩人斬落下去。
……
聽了胡途的叫喊,黃三石又是冷哼一聲,說道:“解釋?還解釋甚么?不過過了這許久功夫,你便是在這里與那個魔教妖女卿卿我我,飲酒取樂。嘿嘿,胡公子,你可真的是好雅興吶!”這胡公子正是先前他聽到蘭云兒對胡途的稱謂,此刻他這樣說來自是滿懷對胡途的譏諷之意。
他口中說著,腳下仍是不停,不過片刻已是湊近了胡途身前,接著他腳步一定,手中長劍劍尖一挺,便是徑直地朝著胡途面門刺去。
胡途原本還想說話,這時見黃三石已然挺劍直刺他面門而來,出手不可不謂狠辣,他心中一凜,暗罵一聲。當下忙是頭臉一側,接著腰身一屈一轉,同時雙掌齊出,向前一推。
他方才見過趙三心與莫輕語對攻,知曉黃三石這一劍刺來看似平平無奇,卻是還有著其他厲害后著。
果然,在胡途側頭躲過了長劍直刺之后,黃三石便是如同先前趙三心對付莫輕語那般,不等劍勢去老,已是手腕一翻,劍鋒便追著胡途側頭方向追去,嗤的一聲,長劍險之又險自其耳上掠過。
黃三石還待變招,胡途雙掌已然印上他的肚腹,接著掌上勁力一吐,他猝不及防之下,已是倒飛而出。所幸后者這一掌之中用力不多,他在半空之中已是運起內力,化去了肚腹上的勁力,整個人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他原本搶攻而來,便是打著立時將胡途這個逆徒格斃當場的念頭,卻不料方一交手,自己竟是吃了一個暗虧。他雖知方才那一掌中若不是胡途留情的緣故,自己不免要受點傷勢,但還是按壓不住胸中怒火,冷哼一聲,說道:“小畜生,現在武功倒是挺高。”
胡途忙是說道:“弟子之所以那魔教妖女待在一起,是有原因的。方才弟子身上要穴被點,只得任其擺布……”
胡途話尚未說完,只聽邊上蘭云兒嬌笑一聲,叫道:“胡公子,你赤手空拳,而這人手里卻拿著兵刃,實在是不公平之至!胡公子,兵刃來了!”說著她手一揚,便有一柄帶鞘長劍朝著胡途飛來,也不知她是從那里摸來的。
胡途一呆,叫道:“你!”
黃三石冷笑一聲,道:“嘿嘿,胡公子,黃某眼睛還不瞎,看得清事物。”接著他森然道:“小畜生,還想再花言巧語?你當我是好相與的嗎?嘿,穴道被點,我看你行動如常,體內勁力十足。小畜生,你倒是說說,那妖女點了你身上那處穴道?端的是如此神奇?”
說著黃三石也不等胡途答話,錚的一聲,他手中長劍一震,又是朝著后者攻來。而在他快步而來的同時,他口中喝道:“小畜生,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么?嘿,你如今這般不惜自身,與魔教妖女為伍。今日,我便要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