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很是不安，雙手放在身側緊緊握拳。其他弟子見宋青山被傳召，眼中一時既羨慕又避之不及。

　　進門時雙手放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十分恭，“師父。”

　　“坐下吧。”遲幻之聲音冷冰冰的，透著攝人的氣勢，臉上不動聲色，細細打量一番面前的恭順的弟子。

　　宋青山長相并不出眾，按霍蕓的說法是經典男二號，從小經歷多了沉淀下來，氣質溫潤性情沉穩，不似同齡人跳脫。

　　“山中的事我盡知了。”

　　宋青山雙手拳起又松開，等待宣判。

　　“意料外的事情需得說清楚。”遲幻之天生不是溫柔的人。“你的命數很不好。”命數好也不可能有這般體質和經歷。將卜真人的卜算告知。

　　宋青山面色蒼白，一向挺直的脊背蜷縮起來。一直以為命運弄人，原來還有更大的惡意。

　　“呵呵。”苦笑一聲，不知笑老天還是自己。

　　眼見宋青山失態，遲幻之動容，這是他選定的徒弟啊！悟性高的人本就敏感，容易走了岔子。但他不打算勸，想不通走不出來是命該如此。

　　大概是差到了極點，反而讓他趟出一條生路，有了氣感能夠修行。

　　命差得老天都看不過去！

　　“現在有知覺嗎？”

　　宋青山從自怨自艾里的情緒里脫離出來，臉色依然蒼白，咬牙鎮定，“能感覺到冷了。”神女湖的湖水冰涼刺骨。

　　霍蕓覺得宋青山有強迫癥，做事一板一眼。哪知道他活得艱難，唯有事事小心才能平安。

　　“修為精進，知覺會慢慢恢復。”遲幻之冷漠地告知“好消息”。實際不是知覺恢復，而是感知靈敏，能明白甜的滋味，傷口的痛苦。

　　宋青山沒露出欣慰的模樣，命該如此，給些甜頭有什么用？

　　“給你一個機會，回凡間做一個紈绔子弟。”聲音更加冰冷，“或者留在空萊，一晚上的時間想清楚，做安安分分的內門弟子，還是迎難而上守住親傳的位置。”透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遲幻之私心里希望宋青山能做出強硬的選擇。早知道他資質不好，唯獨悟性不差。奔波十年，一無所獲，在凡間相遇難免覺得緣分注定。

　　僅憑一眼就能擺出紅葉迷陣，宋青山的悟性不該用“好”來形容，是幾百年來見過最高的一個。

　　三個選擇，回凡間，內門弟子，親傳弟子。

　　宋青山冷靜地思考起來，凡間回不去，舅舅們為了皇位你爭我奪，回家只會給父母惹來麻煩。作內門弟子會失去一些特權，能平安終老。

　　霍蕓眼里的宋青山單純無害，從凡間政治中心走出來的膏粱子弟，欲望、名利、權衡早已刻在骨子里。他只是選擇將無害的一面展示出來，或者說依然保留赤子之心，知世故而不世故。

　　凡間與修真界規矩迥異，但人性是共通的。作親傳，他渾身是篩子，面對的是難以想象的困難，“問元符”不過是前菜。

　　一生不曾作惡，憑什么要信命任命。

　　憑什么！

　　“親傳！”擲地有聲。不需要一晚，當場作出決定。

　　遲幻之露出從他進門起的第一個笑容，“好。”

　　他親自收的徒弟為什么要作湊數的內門弟子。渾身是篩子又如何？他是陣脈長老，本可以任性妄為，宋青山半年煉氣二層也不是假的。

　　“明日為師會稟明掌門，正式將你收作親傳弟子。”稱呼的變化表明遲幻之的心意，修真渺茫，唯獨不能缺了志氣。

　　寧高韻提議先收入內門，只因遲幻之口頭收徒，未經過宗門見證，千秋堂內無一盞魂燈，宋青山沒完成最后的程序。

　　遲幻之將他的身份砸瓷實，有作陣脈長老的師父背書是最大的肯定。

　　“青山謝過師父。”知道真相后不放棄，雙目微紅，眼底有熱流涌出，原來這是“熱”啊。

　　“日后艱難，你定要努力奮發。”我能保一時，不能保一世。修真這條路，最終只能一個人走。

　　宋青山出來時雙目紅腫臉色蒼白，按下復雜的心神，抬起頭努力裝作正常模樣，“習師弟，你進去吧。”為數不多的當面稱呼“師弟”。

　　其他人投去擔憂的眼神，習元亮要進去挨罵了。

　　習元亮自認空寰谷內務處理的一絲不差，唯一值得詬病的是修為得寸進，偏偏這是最招罵的地方。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息進門，“弟子習元亮，見過長老。”內門弟子沒資格稱呼遲幻之為師父。

　　“三日后舉辦收徒大典，準備給其他峰脈下帖子。”遲幻之只需吩咐，底下的事自有人做。

　　習元亮明白，遲長老要將宋青山身份最后一環坐實，空萊陣脈空寰谷后繼有人。

　　“是。”神色恭敬，心底說不清喜悅還是心酸，空寰谷有了繼承人但不是自己。

　　“空寰谷的庶務，仍舊你管。”一來宋青山沒有時間精力，二來習元亮一直做得不錯。

　　“是。”這也是肯定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遲幻之提起另一個話題，宋青山在外門出的意外，問起出現在外門？

　　習元亮一五一十說清，宋青山是跟著器脈霍蕓去外門上課。

　　“糊涂，修煉是根本。怎能浪費時間在這些無用之事上！”隱隱有些怒氣。

　　習元亮本該沉默，作為空寰谷一員，不得不為了長久考慮。“器脈霍師姐靈根出眾，一直被柳長老拘在身邊教授，三年煉氣五層修為。因是凡間來的，許多常識不甚明白。所以被送去外門學習。”

　　說起兩人對“問元符”一事的看法。不能算黑，實事求是而已，沒常識害死人。

　　遲幻之懂了，柳湖是明白單純修煉不明世事終會成為阻礙，才將弟子送去外門。遲幻之不接觸凡人，宋青山是個意外。所以并不覺得凡人的思想和修士有什么分別，現在看來問題大了。

　　習元亮退出門，遲幻之靜靜地坐在蒲團上，自己當初得奇遇斬去一條靈根，緊接著眉頭緊皺，宋青山的靈根怎么斬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