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開車到半夜連接了兩桶電話，副駕駛的顧佳妮并沒有睡著，林凱講話聲音也就不會刻意壓低。

　　兩通電話結束，已經過了二十分鐘。

　　“不困嗎？”林凱出聲。

　　顧佳妮扭過頭看他一眼，搖頭：“不困。”

　　“漢堡店下班后你有多長時間休息？”

　　“兩個小時。”

　　“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也不是，白天的工作也是半天制，到下午兼職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顧佳妮習以為常，說話也就很淡然。

　　可林凱聽在耳朵里卻不太舒服。

　　他見過顧佳妮的身份證，她才二十一歲。他周圍那些二十一歲的女孩兒現在都在做什么？

　　有的大學還沒有畢業，有的剛步入社會，涉世不深生活恣意。

　　哪一個像她。

　　“交淺言深，家里人這么對你，你應該決絕一些。你的家庭條件看起來并不是真的過不下去，即便這份貸款我不為你解決，你父母也會有能力解決掉。就是最壞的打算，房子賣掉清了債務還能留下不少。”

　　何必，何必非要將這份責任扛在自己身上？

　　林凱的這些話，在顧佳妮這里，何止只聽他一個人說過？從小到大，身邊所有的小朋友都可以肆意玩耍，唯獨她，得在家里照顧顧昊，小小年紀就會搬著板凳墊在腳下在廚房做飯。

　　能記得起的童年，全是這些。

　　她一直都是這么活著，把所有的親情都背負在身上，一直可悲的抱著希望，希望父母有一天能像抱顧昊那樣抱抱她。希望她所有缺失的親情都有回來的一天。

　　可這一天，像丟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

　　永無白晝。

　　顧佳妮看著車窗外偶爾快速掠過的燈火，由心底生出了幾分無依無靠來。

　　林凱等不來顧佳妮說話，他看了一眼倚窗難過的女孩。暗自嘆氣。

　　他一個局外人看見這種事都覺得憤怒和寒心，何況身處局中的她。

　　“擺脫現狀，還有一個方法。”林凱說，“賺錢，賺足夠的錢。讓錢不再成為你生活里的最大阻礙，所有現狀你都可以扭轉。”

　　顧佳妮看向林凱：“我高中畢業，沒有文憑。在A市我除了能做一些不要太高學歷的工作以外，沒有其他機會。”

　　她本來想攢錢考自考，拿了大學文憑再根據到時候的實際情況讀在職研究生。

　　文憑雖然不能說是機會的第一選擇，卻是一再錯失機會的罪魁禍首。

　　她的自卑，就從她輟學那天開始如影隨形，無論怎么壓抑都躲不開。

　　“這些都是可再生可創造的，不是問題。”林凱說了這句話，突然想到什么，笑起來。

　　顧佳妮看著林凱，見林凱笑的那么開心，也不自覺的心情好了一些：“林總笑什么？”

　　“我笑機遇。”林凱看著前方，嘴角笑容沒有收斂，“你知道你現在擁有多好的機遇嗎？抓住它，你就能徹底翻身。”

　　林凱所說的機遇，指的是慕朝，也是自己。

　　林凱把顧佳妮帶進醫院，出了電梯的時候把電梯卡給了顧佳妮，道：“這棟樓只有電梯刷卡才能上來，你記得隨身攜帶。”

　　顧佳妮接過來放進隨身的包包里。她跟在林凱身后，記著路。

　　林慶之早上上班后除了開會，一般第一時間都會來慕朝這里看看。

　　慕朝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昏睡的時間越來越短，恢復的速度還很快的。

　　林凱風塵仆仆，開了通宵的車，卻沒有多少疲憊感。

　　他帶著顧佳妮進了病房，林慶之剛結束和醫生的對話。醫生對林凱點頭示意，離開病房。林慶之道：“回來了。”

　　林凱應了一聲，看向病床上還睡著的慕朝。

　　“他還沒有醒？”

　　“醒了一會兒，又睡了。”林慶之看了看病歷卡，“為保證每天足夠的睡眠時間，新開的藥里含有一定的安定，他現在恢復期，身上所有骨折受傷的地方都開始有持續性痛感，會影響他入睡。”

　　掛回病歷卡，林慶之把聽診器收回口袋，看到了林凱身后的顧佳妮。

　　“這是？”

　　“顧佳妮。”林凱開口，招手讓顧佳妮過來，“她以后來找照顧慕朝，在慕朝出院前暫時就住在醫院。隔壁是不是有個房間空著呢？”

　　“有。”林慶之看一眼顧佳妮，有些話不便問。

　　林凱見了倒是不打算避諱，道，“她不是護工。她之前和慕朝認識，慕朝出車禍那天，她救的慕朝。”

　　“我沒有，沒有救。”顧佳妮連忙擺手，“我因為不敢確定他受傷的情況，我連一些急救都不敢隨便做。”

　　她那天，其實除了哭，什么都沒有做。

　　林凱看著顧佳妮實誠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笑，笑了幾聲，道：“好了，不糾結這個。爸，你想說什么就說，不用避諱她。”

　　林慶之皺眉片刻，道：“尹亞琳……真的是慕朝的女朋友？”

　　談到這個話題，林凱眉頭就漸漸皺了起來：“我們上大二那年在一起的，七年了。”

　　“沒有分手？”

　　“沒有！”林凱控制不住拔高聲調。

　　林慶之伸手拍拍他，林凱看了一眼還睡著的慕朝，緊咬后牙，忍了下來：“慕朝傳媒在還沒有創立的時候，慕朝就開始為尹亞琳進軍演藝圈鋪路，當時慕叔叔手里劉導的電影資源，慕朝給了尹亞琳。后來大四那年創辦慕朝傳媒，尹亞琳也是公司簽約的第一個藝人。當時起步，慕朝沒有給尹亞琳設定嚴苛的合同，在分成上，一直保持二八模式。尹亞琳的演藝收益分成是八，公司是二。她的工作團隊由公司配備，資源也是源源不斷的輸送給尹亞琳，直到把她培養進一線。”

　　“七年，他們在一起七年。慕朝為了尹亞琳的事業，默默無聞做她背后的男人，保護尹亞琳不被緋聞纏身。尹亞琳為公司惹了多少禍事，哪一次不都是慕朝為她處理為他解決的？！只有最近的一次沒有如了尹亞琳的愿，卻為她拿下一個奢侈品代言，不夠嗎？！她實在貪得無厭！！”林凱低吼，覺得惡心。

　　小輩的感情林慶之很少關注，他在慕朝這件事之前，和慕向南一樣，一直覺得慕朝為求事業身邊沒有女伴。

　　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個相伴七年的女友。

　　而這個女友，卻為達某種目的，接近了慕向南，造成現在不可挽回的局面。

　　林慶之看看病床上睡著的慕朝，道：“好好陪他說話，不要過多提及傷心事，對養傷無益。”

　　說罷，林慶之朝顧佳妮點點頭，離開病房。

　　林凱背對顧佳妮，面對著慕朝。

　　他情緒一時難以自制，閉上眼緩和了好一陣，才算平靜下來。

　　林凱回頭看顧佳妮，道：“讓你知道這些，其實也是希望你在照顧他的時候，能在一個適當的時機開導開導他。”

　　林凱走近了一些，慕朝因為車禍造成臉部受傷嚴重，后期要進行整容修復，恐怕又是一個漫長過程。

　　他怕慕朝堅持不下去。

　　“我雖然是他的好友，但是有些事情，慕朝是不喜歡跟我說太多的。可能面對你，他會好傾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