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山三子?”顧諳自語著,“南天女峰勝聰的弟子。”
“那三子說南北本同出一脈,正該同氣連枝。”
顧諳冷哼一聲:“同氣連枝?待他日見到勝聰,我定要問一問她,這同氣何解?這連枝何意?”
“如今線索斷了。”
顧諳低頭稍思忖道:“把你查到的跟賀叔交待一下,讓他派硯城分堂的人追蹤過去,叮囑他們只盯不擾。”
“查到什么也不動手?”
“三國中立條約剛簽,各國這會兒為表誠意都會做些面子功夫,暗地里卻會更加較勁。朝堂也好、江湖也罷,都不會有安分的人。但越是這時候越容易被人關注,各家都不缺優秀的秘探、細作,也不缺反偵查的人才。天下這張網中,誰又能做成真正神秘的人呢?”
章兒一愣,問道:“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顧諳道:“大師兄中毒這事,豈會只有咱們在查?既然大家目標一致,我們為什么要強出頭?有了信息可以賣給唐不慍。”
章兒又愣。
顧諳無奈地搖頭,道:“易水河邊有一只大河蚌張殼曬太陽,這時一只鷸鳥飛來,啄住它的肉,河蚌立即閉攏蚌殼,夾住了鷸鳥的嘴。鷸鳥說:‘今天不下雨,明天下不雨,明天就有死蚌肉吃了。’河蚌對鷸鳥說:‘今天不放你,明天不放你,明天就有死鷸鳥了。’結果它們互不相讓,漁夫看到了,就把他倆一塊捉走了。”
章兒道:“小姐想做得利的漁夫?”
顧諳:“凡兵者,不僅要勝利,還要盡少傷亡。我覺得治理一邦一門亦可用此理。山上有細作,師父不可能沒有察覺,那么在師父眼里這步暗棋就變成明棋,對方既在明,還會構成什么威脅?我想師父也是存著這個心理才不動手的。只是如今事態發展出離我初步判斷,對方竟然下毒害師兄,敢凌于三國之上出手,他們背后的勢力我要重新審視了。所以我準備徐徐圖之,看一看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聽說那個唐不慍也是個厲害角色,精于謀算。”
“那又怎樣?畢竟他圖謀天下的大計,被這幾家的刺殺攪得實施不了了。他心里能不恨嗎?而且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幫手受了重傷,他不敢對三國怎樣,難道會束手于幾名刺客?這下毒之人怕是他如今最恨的人。”
“小姐,既然目標一致,何不聯手?”
“眼下我們立場不一致。”顧諳嘆道,“說到聯手,總得有個計較才好思量。”
“小姐確定想把相師堂撤出去?相師堂入世百年,豈是朝夕能退出的?”
“十年。”顧諳對章兒道,“我給自己十年的時間準備這件事。”
章兒又輕咳幾聲,問道:“是老爺的意思?”
“章兒聰明了。”
“小姐,你考慮過沒有,難道相師堂就不能一直這樣生活,與朝堂相輔相成?”
顧諳一笑,道:“相輔相成?章兒,不過一紙契約,誰何曾信過誰?”
“可小姐與國主關系也很好啊!”
“他又不是我手中的紙鳶,系著他的那根線,永遠不會是我。”
章兒頓了一下道:“小姐既打算聽老爺的話讓相師堂避世而活,又為何調查我爹的案子?要為章家平反?”
“誰說避世就不作為?”顧諳反問道,“我想做的事,覺得有必要做的事,我依然會去做,無論身在何處。”
章兒似忽然想起一事,道:“方才賀叔說,你和唐不慍在圍苑獨處了大半天?”
“獨處這詞用得不好,不過一起看看花草,聊了幾句。”
“唐不慍是天下聞名的公子,容顏俊美,才學甚佳。因為這樣的人陪著,小姐才忘了時間?”
顧諳一笑,道:“我豈是那種看到俊公子就走不動路的人。不過他倒與我談了些他的抱負,配得起你說的‘才學甚佳’。
顧諳心潮突至,問道:“大師兄被下毒,心疼了吧?”
章兒一皺眉,道:“所以才追殺刺客去了。”
“你對大師兄用情至深,可曾提過婚姻一事?”
“他如今身處之境,我家門之案,如何去提?”章兒苦笑道,“現在這樣挺好,心里掛著他,想他時來看他一眼,兩人聊聊天,說說笑笑,這樣真的很好了。我不奢求太多。”章兒看向顧諳動情道,“若無老爺,我已是個死人。所以有生之年,我只想呆在小姐身邊,不想別的------”
“哪個要你報恩了?咱們從小一起長大,讀書習武,寒暑不歇,我們如親姐妹般無話不談。哪個要你說這生分的話了?你是想氣我嗎?”
“是我說錯了。”章兒溫和地一笑,“不與你生分,我是真想與你在一起。或許就是習慣了和你在一起,分不開了。”
顧諳笑著打了一巴掌,嘴上卻道:“餓不餓?我讓人給你做吃的了,應該快好了。”
章兒點了點頭:“真是有些餓了。”
“菘山三子武功怎樣?”
“聽說菘山三子在南天女峰的地位僅次于勝由芝,三人武功基礎很扎實,但掣肘之處也多,無創新,我一人獨戰他三人還勝了幾分,不知那勝由芝武功怎樣,南地天女峰又是怎樣的地方?”
“章兒豈能以武論短長?天女峰四少在武功上不是還比不過天衣嗎?師父曾講過三家天女峰各有所長:東地擅術、南地擅法、北地擅戰。就連這最擅戰的北地也沒幾個入你眼,何況其他人?”
“我不明白了,最擅戰的北地為何如今卻是三家中最弱的一家?”
顧諳一樂:“擅戰并不等于好戰。師父半生精力都用在百姓身上,哪里還有多余的心思去與東、南兩地較強弱?”
“老爺在朝、掌門在野,兩人合力才使咱們北芷國力日盛。”章兒不無感慨道。
“合力?”顧諳又笑,“你何時見過掌門登過相師堂的門?又何時見過我爹拜天女峰?他們倆怎么會合力做事?”
“難道不是?”
“章兒,咱倆吃著一個鍋里的米,喝著一口缸里的水,我見的你必也見,我學的你必在側,怎么到了反倒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兒一瞪眼:“咱倆還一起學武呢?你怎么沒我厲害?”
顧諳微怔,還沒來得及接話。門口傳來賀賁的聲音:“章兒,飯菜好嘍!”
章兒得意地一嘻:“我餓了!”
賀賁看著章兒跳躍的樣子,也是會心一笑,想起相爺說的話:“讓她們歡騰去吧!但有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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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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