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的親戚走動,那就與申姜沒有多大關系了,左小腿完全恢復至少要到三月底,這段不能動的時間里,她也只能重操舊業,找大學那會的學長李琛幫忙接點翻譯的活,有收入總比沒收入的好。
只是啊,這位學長新的一年流年不利,開工的時候沒看黃歷,刷墻的時候從梯子上摔了下來,這會住進了市中心醫院,她只能提著水果籃去慰問,順便問問接翻譯活這件事。
“哎喲喂,趕緊讓我瞧瞧這是誰呀。”李琛正坐在病床上打游戲,余光忽地瞥見出現在門口的申姜,有驚有喜,趕忙收了手機。
習慣了他這樣,申姜沒接話將手里的果籃放在柜子上。
能在A市碰到熟人,李琛自然是高興的,更何況這個對象還是一毛不拔的申姜同學,他撐著手有些吃力的坐了起來,看了看她的輪椅裝備,忍不住笑,雙手插進袖子里,像個東北的老大爺,“嘿,你說,我們倆這樣像不像難兄難妹,一個廢了左腿,一個廢了右腿。”
申姜:“……”
這人閉上嘴,絕對是個陽光帥氣型美男子,一張嘴就破功了。
抽出手,李琛扒拉了一下水果藍看看,嘖嘖出聲,“幾年不見,鐵公雞上道了啊,知道看病人拎個水果籃了。”
申姜突然有點后悔來看他了,轉動輪椅走人。
“哎,別走呀,”李琛趕緊撲身過來,拉住她輪椅握把,“好了,好了,我正經點就是,這不是幾年沒見,高興地嘛。”
沒想到這么多年沒見,還能找到同病相憐的感覺,不容易啊。
如果問李琛這么多年,有沒有一個見面就呱啦不停,很舒服很自在的朋友,也就申姜這么一個了,即使沒有聯系過,再見依舊如故。
想起中間那段時間怎么聯系也聯系不上他,申姜雙手搭在扶手上問他,“你在你叔那家互聯網公司干的怎樣了?”
“還真就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李琛靠在床上,“你面試完的半年后,我們就被警察抓了,好在我那個叔呢沒見死不救,順便把我撈了出來,要不然兩三年的牢獄肯定逃不了,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所以說昧著良心的錢,還真是不能賺多了,總有一天會翻船的。
“所以,你那失聯的幾個月被關在里面了?”
李琛點了點頭,出來那會看到她的那些問候QQ消息,他感動的都快哭了。
也是進去了一趟,才知道什么是世態炎涼,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
辛辛苦苦打拼兩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還讓身在老家的父母被人說,被人指指點點,別提那會多么糟糕,整個一頹廢。
“現在呢?”申姜問。
也就是她不問過去,只問現在和將來,“現在跟朋友合伙搞了一個培訓機構,目前還在裝修,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樣子,新年開工的第一天我就把腿給摔了。”
這樣倒霉,也沒誰了。
申姜抬手,抓了抓腦袋,沒法說他。
這人就是這樣,但凡什么都是親自動手,大學那會,能不花錢就不花錢,活得比她還寒磣,還說她是鐵公雞,彼此彼此,半斤八兩而已。
原本以為畢業了會有所好轉,看來是她想多了。
剝了一個橘子,李琛遞了一半給她,“翻譯那事,我幫你問問我朋友。”
“謝謝了,也不急,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我只是現在腿不利索,在家閑得快長毛了,所以想著找點事干。”畢竟現在他不比當初那會。
說到這,李琛也是想資源內用,既解決創業初期雇老師成本問題,又很可能幫她解決工作問題,“對了,你手里不是有幾本含金量很高的英語資格證書么,等我那邊裝修搞定,招到了學生,你可以過來教他們英語,剛好我們也缺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的英語老師。”
“我?”申姜笑了笑,不認為可以,“我又不是什么名校或者本科畢業。”
“這有什么,”李琛不覺得學歷是什么問題,實在不行花錢搞個證書就是了,“你的能力在那,證書也在那,怎么不行。”
“到時候再說吧。”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
這一聊,兩人聊到了梁京墨進病房。
瞧著李琛一臉詫異的樣子,申姜回頭,就撞上梁京墨的視線。
怎么可以這么巧,負責李琛的醫生竟然是他,申姜想要叫天,想著床上的家伙知道不少內幕,她不著痕跡地捏了他胳膊一把,然后回頭微笑看他,比了個“小心說話”的口型。
“嘶!”李琛倒吸了一口氣,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樣的互動,在梁京墨看來另有一番意思,眸光一時間晦暗不明。
李琛趕緊遠離申姜的毒手,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煩,笑著跟梁京墨打招呼,“那個,梁醫生,你好呀,我是申姜的學長,大學那會她有跟我提過你。”
開玩笑,如果被梁醫生誤會了,他還能活著好好出院么。
骨科耶,開玩笑,身上有多少骨頭都被摸清了好嘛。
梁京墨給李琛檢查了一下,又問了他一些問題,然后囑咐他住院這兩個星期需要注意的事項,才看向申姜,“我媽煲了湯給你,在我辦公室放著,你是跟我一起去拿,還是等會我送到你住的地方。”
申姜覺得自己已經降低了存在感,可是每次打算偷溜都會被他點名,只能認命道:“我跟你去辦公室拿吧。”
將手里的東西交給身后跟著的責任護士,梁京墨雙手放在輪椅的握把上,推著申姜出病房。
兩人如此,簡直羨煞了責任護士。
李琛倒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床上朝著門口發呆。
自從除夕那天晚上之后,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過面了。
經過那晚,再見申姜更不知道說些什么,一路上保持沉默。
辦公室里,保溫盒遞送與交接間,梁京墨握住申姜的手。
申姜一顫,下意識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倒是梁京墨早有預料,力道收緊,將她皮抱著骨的手緊緊握著,手指摩挲著她的掌中的粗繭,“午夜夢回的時候,我有想過,再次握著你的手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想就這么牽著,能牽多久就牽多久。”
抿了抿干澀的唇,申姜心里在想,要組織怎樣傷人的語言,才能扼殺他這樣的想法,最后發現徐女士對她自小要與人和睦和善的教育,真的很糟糕,明明話已經到了嗓子眼,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梁京墨握了一會,放來了申姜的手,垂眸看她,“我知道我們都需要點時間,只是在這段時間里,能不能別讓我再找不到你?”
再來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承受得住下一個八年。
“好。”申姜喉頭緊澀,幾乎發不出聲,硬是擠出一個字。
他有找過自己的對不對,所以這些年,不只有她一個人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