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過了兩天輕松甚至有點無聊的周末。
她心有期待又惴惴不安。怕蕭蔚林周末這兩天會不會突然打電話她,或者跑到她公寓。經過兩人親吻的那個晚上,她真不知道怎么對待他。說來可笑,Amy雖然也算是一名事業(yè)有成的青年律師了,在外人看來,處理事情那是標準的行業(yè)精英樣,頭腦清醒,邏輯性強,干脆利索。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遇到私人感情的問題,她白癡得可以讓人掉眼鏡,懷疑她的律師執(zhí)照是怎么可能拿到的。
幸虧兩天來,Amy發(fā)現什么事也沒有。電話沒有,拜訪的人沒有,除了大學同學微信群里大家吱吱喳喳、嘻嘻笑笑的一些信息,幾乎也沒有人打擾她。她幾乎過了一個回國以來最安靜的周末。
直到星期一早上,章易給她來了電話。告訴她恒鍵代理律師馬道友約見他們。
Amy趕到公司,與章易等法務部成員見面。對下一步工作進行了對碰,大家一致決定不管恒鍵公司怎么上訴,相信法律公正,按照法務部既有安排推進工作。
法務部經請示褚東良,確定在做好答辯狀的同時,繼續(xù)進行包括恒鍵公司在內的侵權證據收集,做實物證等工作。Amy強調法務部要搜集包括本行業(yè)的商業(yè)論壇、行業(yè)數據庫內的查詢結果等,甚至淘寶天貓等銷售網站、QQ空間上傳的圖片等線上流量證據都要全部搜集。在收集侵權證據的過程中,Amy發(fā)現近年來國內各大手機網絡信息技術確實發(fā)展速度驚人,但暴露出來的侵權行為也駭人。
僅就目前的收集資料顯示,在手機數據應用方面,各種侵權嘉林的公司已多達6家。就拿侵權最突出的恒鍵公司來說,自己去國之前聽都沒聽說,這幾年顯然是借著信息產業(yè)發(fā)展大好趨勢做起來的,做得風生水起,公司每年營業(yè)額已在10億左右,利潤每年至少在數千萬以上。聽法務部同事說,該公司一向作風凌厲,搶占市場不遺余力,近年來在移動通信網絡數據市場的份額也確實不斷擴大,甚至大有超越嘉林等公司的趨勢。但該公司都把精力用在搶占市場份額上了,對自主研發(fā)技術不上心,侵權行為特別嚴重,已達到明目張膽、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雖然S市的知識產權保護工作可能已經是國內做得最好的城市了,但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本來就有滯后于技術發(fā)展、市場發(fā)展的客觀性,遇到恒鍵這種專門鉆法律空子的,監(jiān)管也難以及時跟上。只能靠自己公司多留心眼保護自己利益。
嘉林集團就恒鍵公司的侵權行為,之前已有多次交手。結果每次發(fā)律師函或提訴后,恒鍵公司基本都低頭認錯,但又少不了討價還價,把賠償金額壓到最低。現在看來,都不過是為自己爭取時間,依然講一套做一套,賠償后侵權行為更加變本加厲。在手機網絡數據市場這塊肥肉上,它是一點也不遑多讓的。嘉林集團剛開始也是無暇他顧,有時候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但隨著公司發(fā)展的正規(guī)化,必須把維護專利權益、保護創(chuàng)新發(fā)展放在首位。小打小鬧的官司恒鍵這種肆無忌憚侵權的公司根本不會把它放在眼里,也動搖不了它的根基。嘉林集團需要的,是一場觸及恒鍵根本的維權官司。
但是對于上述戰(zhàn)略,Amy并不知道。準確地說,嘉林集團除了蕭蔚林、褚東良,恐怕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蕭蔚林能把大學畢業(yè)前接過來的一家小公司發(fā)展到今天多元化集團公司這地步,靠的可不是運氣,更加不是什么好人牌。網絡信息產業(yè)這行,他入門早,公司成立早,發(fā)展穩(wěn)健,而且他為人低調,公司表面上根本沒他信息,他本人也一直很少在公眾媒體面前出現,以至現在業(yè)界對他怎么發(fā)展起來的都有點模糊了,嘉林集團這幾年也似乎被恒鍵公司等一批后起之秀蓋過了風頭。但只要知道嘉林集團的經營狀況的,都知道該公司這幾年業(yè)績非常穩(wěn)健,包括手機數據業(yè)務在內的互聯網主營業(yè)務每年都保持15%左右的利潤增長,智能生活數據化業(yè)務等也慢慢擴大占比,硬件方面開發(fā)的智能停車識別系統、人臉開會及門禁系統一直穩(wěn)健,利潤可觀。這在國內制造業(yè)等實體經濟受房地產業(yè)沖擊大、利潤低迷的這些年尤其難得。
不過讓恒鍵公司為侵權行為付出應有代價,這還是嘉林集團打這場侵權官司的次要原因。只有蕭蔚林、褚東良、周銘華等嘉林集團少數高層知道,公司這幾年正在著力轉型,把更多精力投在了大數據開發(fā)布局和智能家居等新產品生產上。這也是恒鍵公司這幾年能在手機網絡數據市場上四處廝殺如入無人之地的根本原因。嘉林集團是早已掉轉船頭了,這次官司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不過嘉林不想這么快就拋出這個真實意圖,因此更需要把起訴恒鍵公司侵權一事有多大鬧多大,把它的注意力、精力都吸引過去。所謂兵不厭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等恒鍵回過頭來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Amy隱隱約約覺得嘉林集團打這場官司另有意圖。她和蕭蔚林固然有這樣那樣扯不清的關系,可是再怎么樣,蕭蔚林對這官司的關心程度也太讓人懷疑了。一邊重金聘請她回國幫忙,一邊卻從不對官司多加過問。這在Amy從業(yè)以來眾多的業(yè)務委托方來說,還是很少見到的。這讓她不能不有所聯想,這是她作為一名優(yōu)秀律師的敏銳和能力。但同樣因為是一名律師,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為根本,至于委托方其他事情,如果不想讓你知道,律師就應該恪守職業(yè)道德,不作多問、不做介入。這是作為一名律師的專業(yè)和素養(yǎng)。
但是,當周三下午Amy坐在恒鍵代理律師Mark對面,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三言兩語后,在Mark看來這個女律師卻不免顯得有點——無知。對,就是無知。Mark知道,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名有留美背景、擁有中美兩國律師執(zhí)照的女律師,實在有點侮辱人家。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與很多律師打過交道,不少就是法律知識上的大家,法律行動上的矮子,女律師尤甚。簡而言之,就是講起專業(yè)知識來頭頭是道,像個機器人、復讀機一樣正確;可真正運用法律維護當事人的權益的時候,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怎么打贏官司。他Mark縱橫粵港法律界10多年,對內地法院的行事風格最是了解,覺得內地法院基本可以歸結為“三分法律,七分人事。”專業(yè)的律師團隊固然重要,但與法院良好的關系更重要。而他深耕粵港法律界多年,人脈深厚。以他的人脈根基,就是拖也能把嘉林集團的官司拖死,就不要說正式打了。恒健靠著香港集團總部的資源,高薪請得他來,可不是請他來做客吃飯的。
不過按照恒鍵一貫流氓做法,該做的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還是要按照以往的做法,和嘉林尋求私下和解,畢竟輸了一審官司,讓外界覺得恒鍵就是靠侵權起家的,名聲也不是很好聽。如果幾百萬就解決了,何樂而不為。之前嘉林也就發(fā)個律師函、做個樣子提訴下,大家協商協商,和解和解,也都解決了。沒想到這次嘉林竟然不但直接走司法訴訟途徑,而且獅子大開口5000萬索賠,也太不給面子了。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它恒鍵公司也不是吃素長大的。對于一審敗訴,馬道友早已做了兩手準備。一手來硬的,提起上訴,死磕到底;一手來軟的,聯系Amy談起和解事宜來。
Amy和章易按照和馬道友約定的地址,一家幽靜的公園邊會所,如期到臨。眼前的馬道友和Jeffrey年齡相當,與大部分功成名就的律師一樣,馬道友穿著精致,發(fā)型時尚,阿瑪尼的西裝三件套一件不少,西裝上的別針、腕表金光閃閃,外面的皮大衣襯托著氣場,從頭到尾透著一股精英人士的裝飾感。
雙方主次客坐下,相互介紹。Amy想以章易為主座談,但馬道友顯然對她更感興趣。
“一直聽說沈律師是嘉林蕭總在美國高薪聘請回來的,但沒想到是這么年輕漂亮的美女律師,真是非常有幸。沈律師以后可以直接叫我Mark。這次能夠與沈律師互相碰撞。對,互相碰撞,相信我也能夠學到不少東西。”
“馬律師你是業(yè)界前輩,尊稱你為馬律師是很應該的,我還是不要失了輩分。我又是初次回國接手業(yè)務,按理說肯定是我要向你學習。不過馬律師剛才用相互碰撞這個詞我覺得還是有失準確,嚴格來說,我們作為不同當事人的委托律師,已然是對手,有立場不同、利益不同的根本之分。”
“沈律師果然是人美口齒更伶俐,辯才了得。我一向尊重女士,既然沈律師覺得我們說碰撞有失準確,我們就不用了。說回正題,此次約來兩位,還是受本人當事人恒鍵公司所托,和沈律師商量下有沒私下和解可能。”馬道友開始拋出正題。
“關于官司和解的事情,因為章易律師從以前就跟進了貴我兩公司訴訟的事情,情況比我還清楚,我還是讓章律師和馬律師詳談。”Amy怕冷落章易,把話題拋給了他。
“果然是草包一個,一遇到正經問題就丟給別人了。”馬道友嘴角上揚,眼里閃過一抹輕蔑的神色,想著這個沈律師也就只會打打嘴仗吧,一說到官司的事情馬上丟給別人,肯定徒有虛名,或者就是嘉林蕭蔚林什么情人也不一定,要不然怎么會請她來。何況根據一些八卦,蕭蔚林對她似乎確實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