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方這兩天一直在鴻賓樓看著,跟袁佐講說書的事。
至晚回來,見小桃和紅兒并一眾丫鬟都守在門外,表情嚴肅,噤若寒蟬。
齊方納罕,問道:“都在門外干什么,怎么不進去?清漪呢?”
小桃輕聲說道:“少奶奶一個人在屋里呢,也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問她她也什么都不說,只一個人在屋里。”
紅兒著急說道:“是啊,少爺您進去看看吧,都大半天了,我們也不敢進去。”
齊方想了想,最近家里沒發生什么事,清漪這是怎么了?
一邊想著,一邊推開門進了房。
清漪倚著桌子,眼圈微紅,桌上攤放著一卷書。
見齊方進來,清漪眼睛瞬間又紅了,眼淚似落盤珍珠般往下掉。
齊方見了心疼,三兩步走近,摟著清漪安慰道:
“看書又看哭了?我早說少看些外頭亂七八糟的書。沒事了沒事了。”
清漪聽了噗嗤一笑,一時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齊方拉著清漪的手坐下了,清漪將剛才看的書送至他面前:
“你看看這個。”
齊方接過書,一看書名,笑了:
“石硯的書你也看?”
清漪嗔道:“你看了再說。”
齊方接著翻看,沒翻兩頁就知道清漪今天為什么悶悶不樂了。
《水調歌頭》署了石硯的名。
“我不是要你燒了這首詞嗎,怎么會流出去?”齊方問道。
清漪心虛,輕聲道:“這么好的詞,我舍不得燒,就把那盞等給放了。”
齊方也不責怪,說道:“就因為這個你就一個人坐在屋里生悶氣?還哭鼻子?”
“這個還不夠嗎?他又把咱們的東西偷了。這首《水調歌頭》比那首《菩薩蠻》還好呢。”清漪爭辯道。
“我差人出去打聽過了,現在外邊都在傳石硯是詞壇魁首,《水調歌頭》之后再無中秋詞。可這些本都應該是你的!”
齊方卻滿不在意:“這也值得你生氣的?”
清漪不干了,生氣道:“你這人就這樣,對自己的事總不在意,還得人家為你操心。”
齊方揉著清漪的手背,笑說道:“好好好,既然你喜歡那首《水調歌頭》,那我就拿回來好不好?”
“都被石硯刊刻出來,都拿到書坊里賣了,你怎么拿回來。”清漪對齊方的話有些不相信。
“辦法總會有的,你等著看吧。”齊方說道,“不生氣了吧?在屋里坐了半天,餓了吧,你想吃什么,我知道新開的一家酒樓,我帶你去吃好不好?”
……
石硯從來沒像現在這么得意過,石府這幾天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不斷有人上門求見,多是青年才俊。
出門也是前呼后擁,無數人跟隨。
去酒樓吃飯,去茶館喝茶,無不受人青眼以待,這跟之前因為他叔叔是禮部侍郎而受到的款待不一樣。
還有各家妓館,雖然之前因為自己的身份對自己很熱情,但這幾天對自己的態度讓他感到不一樣。
“原來做才子是這種感覺。”石硯心里暗暗想道,“我現在對唐書有點感同身受了。”
石硯一邊想著,一邊帶人進了采玉樓。
“難得各位年兄看得起我,今天我請客,大家吃好喝好玩好。”石硯豪情萬丈,大手一揮就包下了整座采玉樓。
采玉樓的媽媽喜得連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拉著石硯又是公子又是爺的叫著。
“你這婆子,還不叫藍玉姑娘來伺候我們公子。”石硯一旁的小廝阿貴說道。
“自然自然。我們藍玉姑娘知道這《水調歌頭》是石公子寫的,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石公子呢。公子樓上請吧。”
石硯抬眼看向樓上,只見一個姑娘頭一縮,不見了。
“姑娘,來了來了。石公子來了。”環兒跑進屋,興奮地叫著。
“來了就來了,亂叫什么。”藍玉很鎮靜。
“姑娘,帕子都快被你撕爛了。”環兒抿著嘴笑道。
“死丫頭。”藍玉把帕子丟向環兒。
“要是石公子能替姑娘贖身,那咱就能逃了這見不得人的去處,到時候……”環兒暢想著。
噠噠噠~
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玉兒,石公子到了。”門外媽媽說道。
“請石公子進來。”藍玉在房內答應了。
石硯由媽媽引進房內,又與藍玉和環兒行了禮,儼然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
“丫頭,走。”媽媽招呼環兒出去,“兩位自在地說話,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
說著帶上了門,和環兒一起出去了。
藍玉姑娘為石硯倒了一杯茶,說道:
“公子的《水調歌頭》,藍玉喜歡的緊。今日得見公子,是藍玉的榮幸。公子請用茶。”
石硯從藍玉手里接過茶杯,手指“不經意”碰了碰藍玉的手,藍玉笑著低下頭。
“姑娘喜歡就好。藍玉姑娘艷名遠播,石某人也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見,姑娘果然是國色天香。”
石硯依然保持著謙謙公子的樣。
但藍玉聽了卻眉頭微蹙,一見面就說仰慕已久國色天香,還用手指揩油。
未免輕佻了些。
但藍玉只當石硯出身大家,為人做事大膽些也在情理之中,當下也不做他想。
石硯意識到自己說話可能唐突了些,輕咳了一聲,笑道:“倒是在下魯莽了,姑娘莫怪。”
藍玉搖搖頭,說:“非凡之人行非凡之事,公子能寫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樣的佳句,行事放曠想來也是應該的。”
石硯聽了贊道:“姑娘慧眼。”
藍玉又回到詩詞上,說:“之前民間有傳聞,說石公子花錢買詩……”
藍玉話沒說完,石硯一拍桌子,氣憤道:“純屬一拍胡言,我叔父乃禮部侍郎,我自小在叔父膝下長大,怎會做如此下作之事。”
藍玉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公子的,公子這首《水調歌頭》便是最好的證明。”
石硯平復下心情,說道:“多謝姑娘信任。”
二人說了許久,幸虧石硯被叔父關了大半個月禁閉,家里書也胡亂看了些,與藍玉也能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
“喝茶多沒意思,如此良宵,豈能無酒。”石硯建議道。
藍玉紅著臉,點點頭:“便依公子。”
說著起身向門外聽候的伙計要了酒。
……
鴻賓樓,一錦衣男子帶了一群人站在門口,抬頭看著高高的牌匾:
“砸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