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里面有一個女官,喚柳絮?
晉沐說三年前晉歡心出嫁時便是柳絮送的隊,與晉歡心也聊得幾句,因而一同前往。
柳絮話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看起來嚴厲刻板,我同她聊不上幾句話,只打打招呼而已。
那天剛入離城,她駕著馬行隊伍最前面帶路。
天氣很不錯,艷陽高照,萬里無云。
她突然停馬,隊伍也不敢走,于是浩浩蕩蕩一行人都停下來了。
離城這處很是貧瘠,百里不見一顆樹,皆是荒漠。
對于晉沐他爹能把自己自己女兒往這兒嫁,我表示很疑惑。
馬車行至柳絮旁邊,她還是很疑惑地看著前方。
我問:“柳大人,有何異象?”
柳絮搖搖頭道:“無?!?p> 停頓了一會兒,她才繼續(xù)說:“只是,未見風沙,不習慣罷了。”
“……”我從未見過這樣喜歡風沙的人。
柳絮原就是齊悅長大的,也只是年幼之時去澧山求學離開幾年。
澧山是仙圣四大奇山中現(xiàn)下唯一一座凡人能入的山,百年前有一神仙在山上傳業(yè),后神仙走了,弟子們卻留下來了,建了座學堂,名仙禮學堂。
學堂人才輩出,因而許多人慕名前去求學。
仙禮學堂授業(yè)不分男女,像明薺也有女官一樣,大家同在一處屋檐下讀書知理。
由是大齊第一美談——仙禮同堂。
快到離城時,她朝我拱手道:“刺史大人,柳絮心內(nèi)還是有些疑惑,可否?”
我道:“可。”
她噎了一會兒,大抵是第一次聽人回答這么干脆。
“小公主出嫁之時,是柳絮送的親。那一次,我們剛入離城就遇到了極大的風沙,黃沙遮擋漫天,恍如黑日。
我與小公主和送親的隊伍走散了,我說先等等,等人找到我們再去。
她一襲嫁衣被狂風吹得凌亂,卻還是堅定不移的要走過去,怕耽誤了挑好的成親好日子。
但我們還是沒能趕上,風沙連吹了兩日,我們也迷路了兩日,第三日天黑之時中才走到離城。
守城門的副將派人通報,駙馬欣然而來,城中大喜,長燈一月。
皇上口諭傳來時我在離城待了將近半月,這半月來我瞧得真切,駙馬待公主極好,便與公主道別啟程回齊悅。
但沒曾想,離開時依舊是漫天風沙,我以前從未聽聞離城這么愛起風沙,那風沙阻路,我停停頓頓盤桓又半月才回到齊悅。
后三年間,小公主一次都未回過齊悅,皇上不放心,特命柳絮又去了兩次。
我次次都遇上風沙,像是要把我生生困在那里一般。
我那兩次見到的小公主更是一次比一次虛弱,臉色一次比一次差。
我問她是否駙馬待她不好,她說她與駙馬伉儷情深心意相通,駙馬整日為城中之事?lián)鷳n,她亦擔憂駙馬茶飯不思。
然后便是這次了,不知是否是與大人同行,竟然未見風沙阻路?!?p> 我朝她笑笑,轉頭看著上神,他沒說話,低著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問:“上神,風沙起得怪異?”
他點點頭,但沒說到底為什么。
馬車停下,見一城門,門上書“離城”。
想來仲漢修已經(jīng)知道我們要來,早帶了人在城門處等候。
遠遠便見一眉間滿是憂愁,臉色蒼白的男子站在那中間。
“臣拜見駙馬?!蔽夜笆值?。
他神情有些恍惚,并未說話。
旁邊的將士推了推他,他才反應過來,朝我點點頭。
我左右看了一會兒,問:“未見小公主?”
他霎時間眉頭緊皺,閉著眼像是很難受,旁邊的將士也有些恍惚,并未說話。
“公主她,她身體不適,還請各位先入城整頓休息片刻。”
也許是離城這處太貧瘠,百姓臉上并不歡樂,都大門緊閉,從窗間探出頭來看。
這模樣倒像我是什么嚇人的怪物一般。
柳絮小聲說:“這駙馬這次倒還規(guī)矩,前幾次見我,皆一副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模樣?!?p> 我沒應她,加快腳步走上前去,細細看那跟在仲漢修身旁的將士,此人真甚是眼熟。
一行人各自休息了一會兒,晚些時候仲漢修簡單辦了接風宴。
上神和殘殉都不喜歡仲漢修和離城這幅子活死城的感覺,便不愿去。
我喝了沒幾杯,見那將士告退,也稱身體不適離開了。
“刺史是有事?”
想來那將士也見我一路上都在看他,此番也是與我一個時機,竟然特地在花園中等我。
我又開始手指顫抖,我問他:“你,你可還記得禮小君?”
他面上大愕,往后退了兩步,問:“刺史和君兒也認識?”
我該如何同他說我是禮小君轉世?
禮小君魂魄還殘留了一些記憶在我這里,從遠遠見他在仲漢修身旁我便認出來了。
“刺史大人?”寒天手忙腳亂道:“你,你不想說就算了,可別哭啊?!?p> 我抬手一摸,果然一手潮濕,搖搖頭道:“沒有,見將軍如此,有些感慨罷了?,F(xiàn)下甚好,甚好……”
寒天搖搖頭,“不好,一點也不好。我是個無用之人,當初保不住君兒,如今……”
他突然噤聲,朝我使了個眼色道:“小公主一事,卑職只是個守城的將士,并不清楚?!?p> 我立刻反應過來,揮手道:“將軍先下去吧?!?p> 他轉身走了,身后果然響起凌冽的聲音,“刺史有何事不直接問我?問寒天副將做什么?”
我假裝很震驚的回頭道:“原來是駙馬啊,臣不是看您正在喝酒興頭上……”
“哼!”他垂眼看著我,皮笑肉不笑道:“對了,提醒刺史一句,寒天只是我一個副將,并不是什么將軍,不要弄錯比較好?!?p> 說完轉身走了。
……
這人真的,為啥之前還聽聞有人傾慕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正感嘆著轉身,見一襲白衣在身后,沉默了一會兒問:“上神,夜了風大,怎么出來了?”
上神自手中幻化一個花燈,“夜深路黑,怕你迷路?!?p> 我凝噎著,燈光微涼,周圍一切都慢下來,好像只剩了眼前這神仙一般。
“嘖嘖?!?p> 不合時宜聲音響起。
“小丑魚,風月就是怕你見老相好……”
上神尷尬的咳了一聲,轉頭看著殘殉,后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朝我挑挑眉。
他說話間也變出一個花燈遞到我眼前,“瞧,風月,我也有?!?p> 我看著那燈,莫名間有些熟悉感,這場景好像在哪兒見過一般。
第二日,我早早便去見了仲漢修,這離城的確有些奇怪,而我此行的目的,卻一直在被仲漢修拖過去。
晉歡心在哪兒?
她又發(fā)生了什么?
想了一夜,第二日便有些氣性。
那仲漢修皺著眉剛要說話,殘殉揮袖間旁邊的石桌便裂開來。
寒天面上愕然,殘殉得意的揚了揚眉。
“實話告訴你,小丑……南魚可能忌憚皇上不敢動你,但我可不怕,你要是再不讓她見到小公主,這石桌,便是你離城的模樣?!?p> 寒天想說些什么,仲漢修抬手止住他。
他道:“跟我來。”
行了七八個回廊,見一處屋閣,上書“仲氏宗祠”。
走進祠堂,并未見什么人。
我與殘殉對視一眼,他抬手正欲說什么,仲漢修指著最中間的牌位道:“不是要見小公主嗎?她就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