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里滿是灰層,年輕人端著油燈,點燃了一盞蠟燭。
他伸出手將回廊上的蛛絲扯掉,一路上燃著周邊的燈盞,隨著他前進的腳步,很快身后便是一條燃燒的火龍。
前方鈴鐺正叮叮當當的響著,像是有人前來正舉行著熱烈的歡迎儀式。
他用打濕的毛巾捂了口鼻慢慢向前走著,斑駁的墻壁上依稀能見到點點血痕,那是曾經的舊跡,現在干涸了。
暗室里散發著陣陣惡臭,而那惡臭的源頭正在里面躁動著。
“你來了?。 ?p> 聲音從遠處傳來,經過回廊被放大了無數倍,回應一遍一遍的響起。
“來看我了啊!”
“嗯,”青年點了點頭。
前面并沒有任何人,他沒有絲毫害怕,繼續向前走著,只是看到地上的白骨還是下意識的皺眉了。
“好久沒人來看我了。”
女人喃喃自語著。
他掏出印璽按在墻上,石磚休憩而成的墻壁凹陷下去,眼前出現了一扇門。
戚槿從一側的掛壁上提下一盞燈來,他走了進去。
這里的氣味比外面的回廊好上不少,卻也一樣的讓人難受。
女人的手腳都被鎖鏈捆著,她上前一步在靠近燈光的時候縮回了手。
“好久沒看見光了?!彼÷曕止局?,“也好久沒看見活著的——”
她不說話了,眼睛隔著頭發里的縫隙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
“我見過你嗎?”
戚槿沒說話,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那雙眼睛上,許是多年未曾看見過陽光,那雙眼睛呈現出不大正常的灰白色。
死灰一般的顏色,在見到他時卻冒著驚喜。
“應該是見過的。”戚槿回應著,伸出手去想要將她頭發拔開,女人卻縮著朝后退去。
“什么時候啊?”
她自我保護意識很強,遠遠的縮在墻角,“你告訴我啊!陪我說會話好不好,我好久沒見過活著的了?!?p> “嗯。”他將燈盞放在地上,敲了敲一側的石壁。
墻壁上立刻多出一個小格子來,格子里裝著一盆清冽的溫水和一塊毛巾,另一側放著的是一杯熱牛奶。
“喝水嗎?”
戚槿看著女人,將牛奶端了過來。
“喝吧!你應當好久沒喝過了?!?p> “是?。 迸烁袊@一聲又問他,“有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
戚槿態度很好,女人喝牛奶他就替她梳頭,將她臉上的污漬都擦了一遍。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么?”
“記得??!”女人很高興的拍著手,“我記得我去見了一個人,然后就被關著了。之后瘋了,瘋了六七年吧,最近才醒。”
戚槿嘴角微抽,他沒想到這世上還能有人把“瘋了”說的這么輕松。
“醒來后呢?”
“醒來后啊!”女人撓著頭發,“我原先不癢的,你弄得我好癢的?!?p> “那我再問他們要水給你洗洗?”
“好?!迸它c頭,“那個光太亮了,不好?!?p> “那我們關燈?”
“咦?”她見燈光果然暗了下去發出一聲驚呼,“你也是個瞎子么?”
“半瞎吧!”他揉著她頭發擠出一團泡沫來,常年未洗的頭發洗起來很費力,女人很乖順的任他搓著。
“哦,我就說你為什么能看見的?!彼腥淮笪?,“你是來帶我出去的么?”
戚槿沉默了一會道,“不是?!?p> “以前我記得也有人來過,他們沒你好?!?p> “嗯?!?p> 他靜靜的聽著,聽她說怎樣抓一只老鼠,怎么找一只蟑螂,又是如何同蛇蝎說話的。
“你真的認識我么?”
“我也記不大清楚了。”戚槿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替她剪著指甲,“蘇七說前輩應當是記得我的,前輩就別在取笑我了?!?p> “蘇七是誰?。俊迸艘琅f懵懂,“我只知道有個姓蘇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p> 他無奈的笑著,“前輩得快點好起來?。『昧?,就什么都能想起來了?!?p> “好起來?”她歪著頭,任梳子在頭上滑過,“還是有點癢怎么辦?”
“所以我才說前輩需要快點好起來啊!好了就不會癢了,剛才牛奶好喝么?”
“好喝??!我要是乖的話你還會給我送那個喝的么?”
“會?!?p> “我好像口渴了快一個月了。”她回憶著,“每次都是下雨這里面才會用幾點雨水進來的?!?p> “嗯,以后不會了?!彼兄Z道,“在不能出去這段時間你就去剛才那里拿知道么?”
“好啊好??!是我需要就會有么?”
“不是,他們會按時給你的。你餓了也可以告訴他們?!?p> “好,你真是個好孩子,對我真好?!?p> “嗯?!?p> “咦,這個又是什么???”她的手滑進戚槿的口袋,那兒正放著一把骨刀,和先前給何彥的那把是一對。
“我,我流血了好疼!”她像個小孩一般哭起來。
戚槿嘆了口氣只好抱著她安慰著,“沒事的,我馬上止血啊!”
“哦?!彼裸露纳斐鍪謥?,清秀的臉龐上那雙眼睛中的眼白更甚了很快黑色的瞳孔都消失了,又不一會眼睛再度恢復成了戚槿最先看見的那樣。
“你?”戚槿一直在注意著她的變化。
從進來之后他就知道這樣一個被困在地井里將近十年的人是不可能這么沒有威脅的,越有威脅的人才能被藏得越深,不讓別人找到也不讓她去禍害外面的大千世界。
只是于那個人而言卻是極為殘酷的,不過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以前的時候他來老宅這邊,半夜里時常能聽見詭異的聲音,這房子也總是能吸引一些奇怪的東西而來。
后來卻是有傭人能勉強相安無事了,那時他有懷疑過,現在看來當初能出現變化的原因也定然是她會被困在這的原因。
只是,她到底是誰呢?
以惡鎮惡,能鎮住惡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蘇七說時間太久遠不認識了,是真的不認識了么?還是因為她忘了,所以蘇七看不見那份記憶了?
“我好像記起我是誰了?!彼弥掷锏墓堑兜溃斑@個是那個人讓你給我的么?”
“對。”
兩把骨刀,一把給何彥,一把給要見的人。
這是蘇七的囑托。
“你走吧!我會等著的?!?p> “等?”戚槿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個等法,又在等什么。
“嗯,等!這刀告訴我它原來就是我的。我要等我原來的東西都回來,等你說的那個姓蘇的人帶我出去?!?p> “蘇七么?”
“不知道?!彼龘u頭,“不知道是誰,沒告訴我。
你出去吧!
我不會瘋了,我會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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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巷予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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