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懸連忙接過書信,信封上寫著“昔懸親啟”,信封內有一頁信紙和一個信封。
展開信紙,見上面寫道:“三叔父因舊疾復發,于九月十三不治身故,定于在九月十七日發喪,弟請節哀順變,家中儲事由兄代為應付,勿念為上。--軍聞”
又見夾帶的封面上寫道:“懸兒親啟。”四個大字,里面寫道:“近來漸感周身不適,自覺時日無多,心中儲多未盡之事,已不能一一實現。其中,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旌兒、萬兒。你此去凌山,便已入世,往后無論報國投軍,棄武入朝,還是浪跡江湖,都應該知分寸、明得失,切不可任性而為,辱沒門楣。作為兄長,日后務心照顧好弟弟妹妹,待二人長大懂事,可送到外祖母家長住。最后,記得將我與你母親帶回符陽老家,葬在湖西的老桑樹下,以了卻你母親最后的心愿。--父·重陽日”
父親病逝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父親信上的字就像一根根鋼針,錐在他心上,他已經有過一次這樣悲痛的經歷,因為上次的經歷反而讓他更加悲仍、更加沉痛。
身上的雨水猶自未干,額上的水滴經過眼角,順著臉頰,順著鼻子,聚在巴,聚在鼻尖,滴滴墜落,讓他不確定這到底是雨水,還是自己的眼淚,不由得憶起父親曾教導自己的話,“你哭有何用?大好男兒,要笑,要剛!”
昔懸抹干頭上的雨水,鼻子抽吸一大口氣,小心地收好書信,把一切都壓到最內心去。
“啪”的一聲,木屋的門被人推開,門閂斷了兩節,門扇來回咣咣作響,推門的人并沒有進來,他是祺風。
祺風一臉怒意,道:“昔懸,你給我出來!”
汴海子走到前口,擺開官架子,道:“好你個祺風,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祺風又喊道:“昔懸,你給我出來!”
昔懸正準備換掉濕衣服,問道:“你找我有事?”
祺風見到從內屋出來的昔懸,沖上前來拽住昔懸衣領就往外走,道:“你給我走!”
“放開!”昔懸心里本來就很難過,現在祺風過來沒來由地沖他大喊大叫,正好撞在霉頭之上,所有反手就用勁力格向祺風的手臂,而祺風死死抓住昔懸衣領,這一格之下,竟然直接撕爛了昔懸衣服前襟。
祺風也因為沒想到昔懸會出招相搏,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怒道:“你還想動手?!”隨即出手還擊,二人你來我往,片刻就拆了二十余招。
汴海子大聲道:“大家有話好好說!在宗內不能私斗!”
兩人越斗越狠,弄翻了桌椅,踢歪了房門,引來了相鄰的幾個木屋的弟子。
有弟子道:“有宗務司來人了!”
又有弟子道:“宗務司真的來人了!”
汴海子急道:“真的來了,沒騙你們!”
二人打得正酣,哪里肯收手。
“你們倆還當真不把我們宗務司放在眼里!”
只見一個人影閃到兩人之間,啪啪兩戒尺把兩人格開。
宗務司司務認得兩人,見二人并沒有負傷,冷哼道:“宗內現在事務繁多,沒時間空來管你們這點破事,這次暫且給你們記在賬上,下次再犯,一定不會輕饒!”
兩人只得俯首稱是。
宗務司司務看著祺風,喝道:“還不走!”
“是”
宗務司司務掃視圍觀眾人,道:“還圍在這里做什么,想住在這里不成?”
圍觀眾弟子這才慢慢離去。
祺風趁隙走到昔懸近前,湊近耳朵小聲道:“飛石崖上見。”也不待昔懸答話,出門而去。
昔懸還穿著濕衣服,也不用換,只待宗務司的人走遠,隨即出門而去。
……
人象峰,飛石崖。
夾雜雨滴的山風吹滅了兩人之前莫名的火氣,祺風、昔懸相向而立。
昔懸暗暗后悔,心道:“出門時應該打燈籠過來的。”現在天已漸黑,天光下,已經不能看不清對方的臉,也看不清回家的路。
祺風道:“我以為你不敢來了!”
昔懸反問道:“我為什么不敢來?”
祺風問道:“你今天上了天現峰?”
“嗯。”
祺風微帶怒意,又問道:“你對伊伊做了什么?”
昔懸不明所以,道:“什么?”
祺風怒道:“你對她做了什么,讓她如此傷心難過?”此話一出口,昔懸便知道他所說的只是男女情愛之事。
昔懸新喪之痛抑而未發,哪有心思與祺風爭風喝醋,便道:“我什么都沒做,她與我沒有關系統。”說完就轉身要離去。
祺風道:“怎么與你沒關系!今日與她淡話,她幾次提到你,每次提到你她都顯得很難過,一定是你傷害了她!”
昔懸淡淡地道:“我說過了,我與他沒有關系!”向來路走去。
“不許走。”祺風門人擋住昔懸的路。
昔懸嘆了一口氣,道:“你既然見到了她,為什么不當著她的面問她,問她為什么傷心?為什么難過?”
祺風聞言一愣,雙手無力地垂下,“還能是什么原因?一定是因為你。”
“你沒問過如何得知?”
祺風結結巴巴地道:“這不是很明顯嗎,一看便知。”
昔懸輕笑一聲,“那你說說看,她一天吃幾頓飯,飲幾次茶,練幾次劍?”
“這我哪能知道。”
“這不就對了,你要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問她,你若喜歡她就直接告訴她,何必在這里胡猜,自取煩惱。”
祺風聞言一喜,道:“那你道說說看,她一天吃幾頓飯,飲幾次茶,練幾次劍。”
昔懸突然覺得面前的祺風思路新奇,沒聽到自己話的重點,“這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她今天為什么不高興。”
祺風道:“她給你說了?”
昔懸答道:“我問的她。”
祺風追問道:“她怎么說?”
昔懸緩緩地道:“你應該知道,她從小在京城長大,從未出過遠門,她就像是一只籠中小鳥,這次到凌山可能是她離家最遠的一次。”
祺風道:“她是想家了?”
昔懸道:“不是,她來到凌山后看到美好的大千世界,感嘆過往,憧憬外面的世界。”
祺風不解道:“這又有什么可難過的,出去走一走不就可以了。”
昔懸搖頭嘆息道:“你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哪里可以像平常人一樣想去哪就去哪?”
祺風連連是,忽地又道:“只是這又與你有什么關系?為何他一提到你就傷感?”
昔懸微微一滯,解釋道:“你應該也知道,我自小就在外游歷,走過千山萬水,訪過名山大川。”
“哦,原來如此,她是羨慕你的經歷!”祺風想通其中曲折,心中大喜。
昔懸現在已經猜到白伊伊日間要給自己說的事,也大概明白了她為什么一臉愁容,他自然不愿意無故把自己家里私事告訴祺風這個外人,正思索間,忽地從林中跳出個人影。
“什么人?”昔懸大驚失色,立刻收神防備,祺風也立刻警覺,轉身面對黑影方向。
黑影中其中一人道:“祺師弟,他在糊弄你呢,你沒聽出來?”
祺風聽出說話之人的聲音,道:“你是肖別散?”
那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家,又道:“這小子古靈精怪,擅于玩弄是非,祺師弟不要被要給糊弄了。其實他與白翁主早就在暗中茍且,已經私定終身。”
祺風瞠怒道:“你胡說。”
昔懸輕哼一聲,道:“肖師兄,你們一路隨我到凌山,又苦心經營這么久,今日終于隱忍不住了?”
聽見林中還有異動,聽動靜估計還有二三十人。
肖別散與自己的追隨機交往甚密,所以祺風以為這些人都是他的追隨者,所有大聲說道:“這是我的私事,你們不要插手,我自己可以解決!”
肖別散道:“祺師弟,綠頭巾都縛在你頭上了,你還不知道呀?”
黑暗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別浪費時間了,山上那些人都很機警,速戰速決,免得引來麻煩。”
隨即陸續十幾人從林中跳了出來,只聽肖別散又道:“祺師弟,我們的目標只是昔懸一人而已,你只要發誓,不把今日之事吐露出去,我立刻就放你離去。”
不待祺風答話,陌生人搶言道:“不行,這兩人沒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現在就動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