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渾身覆蓋在青銅鐵甲之下的極為顯眼的三千人。
在萬軍之中猶如推土機般不斷的收割著人命。
忘川坐于戰車之上，冷眼看著這戰爭中的一幕幕。
抬首看了看天空之上的戰爭，她開口道，“江南。”
看著女子望天的舉動，江南再明白不過她的所想。
但此刻，他卻是微微猶豫。
“王，您……”
“你覺得，這天下有人能夠行刺于我？”
話音未落，便已被忘川所打斷。
江南將頭底下，不再堅持。
抬起手，手中出現一疊刀片。
刀片極其細薄，在五指間出現。
這一疊刀片，少說也有幾千片。
抬手一揮，那滿手的刀片從纖長的手指間飛出，以一種詭異的飛行方向飛向那四國先天。
那四國先天瞬間警覺，感受著那股強烈的危機感，皆是四處避開。
但終究是有人在躲避途中防守不及，被秦燕兩國的先天斃命。
一切做完，江南的身形飛起，奔向天空，加入戰場。
一疊疊刀片被他夾雜著深厚的內力甩出，四國先天皆是不得不防。
“江南老賊，你不得好死！”
突然，一位先天大吼。
在他的額間中心，有著一條細密的縫隙，其內正緩緩的溢出鮮血。
那人雙眼瞪大，心中不甘，但最終，卻是只能倒向地面。
關注了會天空之上的戰場，忘川閉目假寐。
這周遭震天的喊殺聲在此刻仿佛根本無法入她的耳中。
“你對這戰場如何看？”
“若是此刻從這看，這戰場，不過一盤棋子。”
曾經，她是觀棋者……
如今，她是掌棋人。
這戰場，乃至這眾生，這天地萬物。
有時，又何嘗不像棋子？
這天地的，棋子……
云瑕終究是在五年前離開了燕國。
曾經關系極好的凌霜也在一戰之中至今下落不明。
多年來的尋找終究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忘川明白，一個毫無修為的弱女子，縱使有著再高的智慧……
在這亂世，又焉能得善其中？
她還記得當初這南風的母親說的話。
在這亂世，從來便沒有誰是能夠脫身的。
那碧落學宮的一聲聲師妹，時常在眼前晃著的人影，縱使她冰冷無情，又豈能真正無視？
這世間，從某種方面來說，又哪有真正無情之人？
“妖女受死！”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忘川睜開幽冷的眸子，落入眼中的，是一道身影，躍過周圍阻擋著的士兵，那人手中挎著一桿長槍。
沖她而來。
“啾！”
利器的破空聲，一桿長槍向她而來。
呼嘯的風聲席卷，卻都被她臉上的青銅面具所擋住。
伸手，接過長槍，忘川看著那赤紅著眼睛的身影。
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人。
眼眸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忘川提起那老者拋射而來的長槍，如他之前將那長槍向她拋射一般，她擲了出去。
“噗。”
長槍刺入老者的肉體，獻血噴涌，一股巨大的力從長槍中爆發，老者被那長槍帶著飛退數百米。
“砰。”
最終，他落在了地上，砸倒了這處的數人，長槍牢牢的將他的身體釘死在地上。
但這被釘在地上的老者卻是沒有立即死亡。
他睜著眼死死盯著忘川這邊。
張開滿口鮮血的嘴，他說了些什么。
“不…不…得好…死……”
忘川冷然的看著，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她沒有關注那老者，而是繼續的閉目假寐。
“不得好死？
呵，可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的模樣。
冷酷，無情，弒殺。
只因她所主導的戰爭，從來便不留下一個活口。
與她有仇之人，她通常是斬盡殺絕。
有人說，他們當中也有好人，為何不留下那些好人呢？
對此，忘川從未回答，只是在她心中，卻自有衡量之法。
何謂好人，何為壞人？
他人又可知，在這些好人當中會生出為“壞人”的后代？
這些好人不斷的生出一些“壞人”，“壞人”繼續的生出一批壞人。
有朝一日，終究戰事再起。
與其如此，不若好壞一起殺去，至此只余下自己人。
再度睜開眼，忘川摸了摸臉上那冰冷的青銅獠牙面具。
她的長相太過沒有威懾力了，若不帶著面具，只怕上了戰場面對的便是無盡的嘲笑。
而一個主領者沒有威懾力，是很打擊士氣的一件事。
場中的戰爭不間斷的進行著，不知過了多久，忘川問向身邊之人。
“多久了？”
“回王，過了三個時辰了。”
身邊一個侍女回答。
忘川點了點頭，看著那昏暗的天際。
她知道，要下雨了。
下雨了，便意味著這場戰爭會以更快的速度結束。
此刻戰場之上，戰勢已然十分明顯。
再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秦國會在背后捅他們一刀。
且這一刀，直刺他們心臟。
因為在這之前，所有人對秦國的印象都只是西垂邊野的一不起眼國家。
雖與他們并列，且在近十幾年不斷吞噬周邊小國。
但這依舊改變不了秦國在他們心中的印象。
一個不算弱卻也不算強的國家。
這樣的國家，在面對著如今聲勢浩大的燕國是不可能不與他們合作的。
因為誰都會恐懼，怕其先后滅亡己國。
唇亡齒寒，若不合力伐燕，所有國家都怕被逐個擊破。
哪怕它其實并沒有他們所想的那般，但沒有誰會放過任何一個漏洞。
但是，他們卻從未想過，秦國會倒戈一擊。
也是在這時，各國先天才真正的了解秦國的實力。
原來，秦國才是那個藏的最深的國家。
此刻他們憤怒，想發起反擊。
但一場戰爭之中，一場百萬戰場，軍陣亂了，便再難以恢復。
被浸染成紅色的大地，烽火席卷，狼煙四起。
滿地的尸骸，這一切的一切，與十幾年前那場戰爭何其相似。
只是，與抵御外族不同，這次，是同族廝殺。
望著昏暗的天空，聞著這空氣中翻滾的血腥氣味。
忘川的心思，飄遠了許久許久。
當年云瑕帶她于山上觀整個戰場的一切終究是為她打下了基礎。
這十幾年來……天下在變，她，似乎也變了太多。
十六年前，她站于高山，冷漠的看著底下那百萬戰場，認為自己超脫一切，足以置身事外。
十六年后，她坐于戰車之上，青銅面甲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終究是人，她終是無法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