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聽到叫聲,偷瞄一眼少年,“噗嗤”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的臉紅一塊黑一塊,儼然戲劇里的黑白紅臉譜。
原來玉璴先頭拽的幾張宣紙是無字的,少年后來扯的幾張宣紙卻是有字的。紙上墨跡還未干透,和著血殷開,將少年的臉染得紅一塊黑一塊,映著少年白皙的面皮,可不就像臉譜?
“你笑什么?這下可害慘我了!”少年只是捧著那幾頁有字的廢紙嘆息,也不理玉璴笑他。
“這是我兩晚上的心血呀!嚴夫子限我四日內用蠅頭小楷將《論語》和《華嚴經》抄一遍。
《論語》將將抄完,《華嚴經》才抄得一小半,這下全完了!夫子后日要查,若沒完成,就要被關禁閉,禁食禁水三天。這可如何是好呀!”少年高聲哀嘆。
玉璴見他滿臉血污墨汁,甚是狼狽,心里有一絲愧疚。又見他不住地哀嘆,就上前扶起他道:“既然不是你害了小玉兒,那算我錯打了你。這事我也有過失,這樣好吧,今日晚飯后我來幫你抄書。你我二人一起抄,后日應該還來得及補救。不至于讓你斷食斷水關禁閉,也算我對誤傷你的彌補,你看如何?”
少年一聽登時大喜,抹了一把鼻子道:“好!君子一言,哦不,你不是君子,那便叫俠女吧。俠女一言駟馬難追,一言為定,不見不散!”
“好,一言為定。只是我怎么出去怎么進來。難不成還爬墻?”
“這個不用。一會兒我帶你出去,晚上亥時我給你開內院的門。”
“不會被發現吧。你叫什么名字?”
“不會。我叫訾鑫,你呢?”
“紫鑫,我叫玉璴。”
“訾府上下的仆人名字里皆有‘紫’字,你的怎么沒有。”
“我,我是新來的,還沒來得及改。”玉璴不知道為何,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哦,好吧。咱倆算是正式認識了。一定要保密!”
“好!”
到得亥時,玉璴悄悄出了拂蘭苑,朝內院溜去。來到院門,她輕輕叩了叩門,門吱呀開了。玉璴閃身進去。
訾鑫領著她抹黑來到書房。書房內已經點了一根蠟燭,二人開始秉燭抄經。
玉璴心懷愧疚,抄得很是認真仔細。訾鑫卻一會兒口渴,一會兒內急,一會兒哈欠連天。稀里糊涂抄了不大會兒工夫,干脆躺在書房中的一張羅漢榻上睡著了。
玉璴正筆走如飛地抄著,四更時分,耳邊傳來輕輕的鼾聲。轉頭一看,榻上一人仰面而臥,睡意正濃。
玉璴著惱,自己正奮筆疾書幫你抄經,原說好的二人一起抄才能抄完,怎么你一人便睡了。
“哼”,她用筆飽舔濃墨,起身走到榻前,輕輕在訾鑫臉上畫了幾撇胡須,又畫了兩個黑眼圈和一個黑鼻頭,方才感到心意舒暢了許多,仍回座繼續抄經。
玉璴手腳奇快,很快一本《論語》抄完,又去抄《華嚴經》。
不覺雞鳴時分,《華嚴經》抄去大半。天將亮了,她得趕緊溜出內院,便走到榻前去戳醒訾鑫。
訾鑫正在與周公論道,突然被叫醒,一臉茫然,好一陣兒才記起抄書之事。
“我已經將書抄完,經只剩下一半,今日你自己抄吧。明日定能完成。”說完玉璴敲敲酸痛的肩膀和腰,準備離開。
“哎呀,頭好暈!想是昨日失血過多,又勞神過度所致。”訾鑫抬手捂住自己涂著墨的黑鼻頭連聲喊道:“你去吧!我恐怕要多休息幾日才成。大不了被關禁閉,餓它三天,又能怎樣。男子漢大丈夫還怕了不成。”
玉璴的一只腳本來已經抬出了門,聽他這么說,忽想他昨日流了不少血,若再餓上三天,豈不出人命?
罷罷罷,再替他抄一晚,反正剩的也不多,很快就能抄完,算是補償他了。省的日后在府里遇到,落人話柄。等抄完了再不踏入此院半步。
她抬到一半的腳又縮了回來,轉過身來對訾鑫道:“也罷,我再替你抄一晚,算做還你不揭發我之情和我錯打你之過。此事過后,你我再無瓜葛。”
看著訾鑫滿臉花貓一般,玉璴轉身忍不住偷笑著離開。心想,今晚你若再睡著,就再給你換張臉,哼哼。
訾鑫見她答應再幫抄經,沖著她的背影喊道:“亥時我給你開門,莫晚了!”
見她已走遠,一骨碌從榻上翻起身,走到案幾前拿起玉璴抄的《論語》翻看。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但娟秀整齊,不禁感嘆這丫頭還真有兩下子,不僅速度快,抄得還這么整齊,自嘆弗如。
玉璴摸黑悄悄溜出內院,往拂蘭苑去。快到院門時,麻黑天色中,一個暗灰的身影縱過拂蘭苑的院墻,跳入院內。
看身形像是折鈺。她也起這么早?她去哪了,幾時學會輕功的?
玉璴滿腹狐疑,待要追上前相問,忽想怎么解釋自己大清早從外歸來?
正思索間,又一個暗紅身影由遠及近,翻身輕輕縱入院子,竟是婳柔兒。她也起這么早?
自己近日懶惰,疏于練功。她二人都已學會輕功了,自己還停留在拳腳功夫上,不然也不會送只小鳥上樹,也能從墻上摔下來。
想到這里,她心意訕懶,悶悶走進院子回了屋。躺下不久,天就大亮了。
紫露一早來到拂蘭苑,站在院中道:“近日少主歸府,你們不許胡亂走動,只許在平日讀書練功的地方活動。你們在圓房之前是不得與少主謀面的。半柱香后都去聆薇閣讀書兩個時辰,然后去宣武堂習武兩個時辰。午飯后到無縫閣領繡具。你們八個人要在十日之內將百蝶穿花圖繡完。”言畢紫露離去。
半柱香后,八位姑娘齊聚聆薇閣。教書先生給每人發了一本書,讓用正楷抄在紙上。
玉璴不禁暗暗叫苦,又是《論語》。昨晚熬油點燈抄這勞什子抄得腰酸背痛,今日又要抄。她一臉難色,差點嘔吐。
折鈺笑道:“怎么啦?《論語》又不多,也是背熟的,很快就能抄完。”她哪里知道玉璴已為這《論語》整整奮戰一宿了。
玉璴苦笑一聲,也不好說什么,只得硬著頭皮抄起來。